「你——」驕縱的大小姐在背後氣得猛跺腳。
當晚,廉煒霆隨即拎著尚未打開的旅行箱,直接飛往台灣……
想起這段極不愉快的回憶,廉煒霆抿起了嘴,心情不覺大受影響。
望著遠處逐漸落下的夕陽,他起身喃喃自語︰
「算了,去散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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礁岩崎嶇的海岸線,不見半個人影。
遠離觀光客聚集的熱鬧海灘,其它地方倒是很寧靜,這正符合他孤僻愛靜的個性。
也幸虧朋友的別墅位置不錯,背山面海,而且遠離塵囂,偏冷門的東西,向來才是他最愛的,只可惜他的女友從來不曾試圖弄懂他的想法。
他嘆口氣,不自覺愈走愈遠,今天風強浪大,許多垃圾都被打上岸,寶特瓶、塑料袋、拖鞋、玩具、漂流木,甚至還有馬桶蓋,原本潔淨的海灘被垃圾搞得花花綠綠的,讓人見了就難過。
「真是的,怎麼會搞成這樣呢?」他踢踢腳邊的垃圾,一邊搖頭嘆息。「人類真是破壞力最強的動物,果真是地球的頭號殺手,所謂的文明,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呢?」
他又走了一小段路,看見遠處有個巨大的物體躺在沙灘上,心想大概是被浪打上來的垃圾,而那個巨大的「垃圾」上頭好像有布料與黑色線團,四周還裹著一些海藻等雜物。
「老天!那是假人模特兒嗎?居然有人把這麼大的垃圾扔進海里。」他稍微走近一點,忍不住大搖其頭。
台灣人的公德心,遠比他所想的還要糟,瞧瞧這個大型假人就知道了。
基于愛惜海灘之心,他走過去,想把那個大型垃圾清掉,但是一靠近他就愣住了,因為那不是假人模特兒,而是個真人。
真真實實的人!
那清清楚楚的肌膚紋理,根根分明的卷翹睫毛,浸濕後如絲緞般柔亮的淺褐色發絲,再再說明躺在那里的女子是個貨真價實的人類,而不是僵硬的塑料假人。
躺在那里的是人類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她」——是活的還是死的?
如果是活的,那就打電話叫救護車,如果是死的,當然直接打電話叫警察比較省事。
于是廉煒霆彎下腰,想先確認躺在那里的人是死是活。
首先從外觀判斷——看來並不像死了,因為她面容平靜、沒明顯重大外傷、四肢完整,身體與肌膚看來還是柔軟有彈性,感覺不到人類死後僵直的現象。
但若說這人還活著,他又不敢確定,她臉色蒼白如紙,濕發覆面,額頭上還腫了一個包,而且一動也不動,看來也不像個活人。
唔,這可煩惱了。
他索性蹲下來,仔細打量躺在沙地上的女人。
若是常人,大概早被這不知是無名女子、還是無名女尸的軀體嚇跑了,但他游走世界各地,什麼樣的事情沒見過?別說一具不知是死是活的軀體,再可怕的事他都見過。一個人心中坦蕩蕩,又有什麼好畏懼?
于是他伸出手,想直接試探這名女子的體溫與脈搏,這是最快速又直截了當的辦法。
然而當他的手即將踫觸到女子頸動脈的時候,她突然動了一下,他驚駭了下,急忙跳起來。
他站在一步之外的距離觀察,只見女子緊蹙著眉頭,低聲申吟,這下他確定「她」是個活人,而不是死尸。
確定躺在沙灘上的女子尚有生命,他立刻決定打電話叫救護車,但在這時候,女子長長的羽睫掀了掀,張開了眼楮。
一見到那雙眼,他握著行動電話的手立刻無意識地松開,手機無聲地掉落在沙灘上。
那是一雙美麗的褐色大眼,如寶石般璀璨,如湖水般澄澈,宛如初生的嬰兒,對這世界有些茫然惶恐,卻又那般純淨信任。
她明明是個成年的女子,為何能擁有一雙嬰兒般澄淨的眼?
「你……是誰?」
女人從幽冥地府前轉回人世,一睜開眼,看見宛如天神般矗立在面前的陌生男子,立即問道。
她很鎮定,語氣中透露出的不是對未知的恐懼,而是疑惑,好像她連恐懼是什麼都不曉得。
「這句話應該由我問妳才對吧?」知道這女孩會說中文,而且字正腔圓,應該不是偷渡的外勞或是賣春女,讓他心情好了不少。
他蹲下來撿起手機,塞回口袋里,然後注視她,分析她的身體狀況。「妳覺得還好吧?」
「嗯,好像……沒有什麼大礙。」她慢吞吞地爬起來,發現自己至少能夠自由移動四肢,可見身體並無大礙。
女孩看來還有些虛弱,不過應該沒有生命的危險,于是廉煒霆開始板著臉教訓她。「妳實在是很不應該,這麼做實在太過分了!生命是很可貴的,為何輕言放棄呢?妳可知道妳一時尋求解月兌的痛快,會讓多少人傷心難過?想想妳的父母、想想妳的朋友、想想關愛妳的人,妳對得起他們——」
「等、等一下!」她不得不打斷他的長篇大論。「你以為我跳海自殺?」
「難道不是嗎?」一個年輕姣好的女孩渾身濕淋淋地昏迷在沙灘上,不是投水自盡,難不成是在做日光浴?
「不!我不是要自殺,我只是——」只是什麼?
女孩突然頓住,腦中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
「妳怎麼了?」廉煒霆狐疑地看著她怪異的表情。
「沒……沒什麼。」女孩甩甩頭,又說︰「雖然我記不得詳細的情形,但是我相信自己不會自殺。」
見她神情安寧恬靜,沒有一般人尋死後的歇斯底里與情緒崩潰,看來真如她所說,落水應該純粹只是意外,不是自殺。
于是他點點頭道︰「既然妳不是自殺,身體也沒問題,那麼我送妳回去好了。告訴我妳住哪里,我等會兒開車——妳怎麼了?」她倏然轉白的秀麗面孔,讓他不禁納悶地詢問。
「我住在哪里?」
「啊?」
「我不記得我住在哪里了!」
「不會吧?」廉煒霆錯愕地瞪著她,連忙追問︰「那妳的名字呢?妳叫什麼名字?還有妳的家人——」
「我的名字?我的家人?我……我也想不起來!」她的神情看來比他還驚慌惶恐。
「妳再好好想一想!」廉煒霆厲聲逼迫,失去記憶可是件超級麻煩的事。
「我……我的頭好痛……我想不起來!我想不起來呀……」
她按著頭,忍不住哭了,那崩潰痛哭的模樣,教人看了萬般不忍,而廉煒霆向來是個不忍讓女人流淚的男人,于是他立刻上前按住她的手,柔聲地安撫道︰「好好,我不逼妳!妳別想了,別再想了。我想,妳可能是被海浪打上來時,撞到礁石才會失去記憶。」他望著她頭上的包,如此猜測道。
「那我該怎麼辦?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她抬起頭,漂亮的眼可憐兮兮地望著他,眼中淚珠晶瑩,那慌亂無助的神情,狠狠揪住他的心。
但是這太荒謬了!他才認識她不到一個小時,而他甚至連她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雖然那是因為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他告訴自己不要心軟,這女孩是什麼來歷他並不知曉,一時的善心,可能會替他帶來大麻煩。而他這個人——恰巧最怕麻煩!
他找回迷失的理智,咧開嘴,試著給她一個和藹親切的笑容。
「妳想去收容機構嗎?我可以替妳打電話給警察局——」
「不,不要!」女孩驚呼,猛力搖頭。「我不要去什麼收容機構,我根本不認識那里的人,我不想跟他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