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悠悠照實把父親的請托告訴他,並不以為意,但這番話卻在于楷倫心頭掀起汪風巨浪。
事情絕沒有那麼簡單!于楷倫非常清楚。
打從二十歲就跟在程天義身旁,身為他的義子,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他。
程天義當然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徒,但也絕非造橋鋪路的大善人,對自己沒有好處的事,他是絕對不會去做,哪怕對方是他的親戚或是老友。
況且他向來疼愛悠悠,知道她不愛管公司里的事,所以從不拿商場上的事情煩她,而今他卻反常地要求自己的寶貝女兒去招待客戶的兒子?
這怎麼想都不可能!
唯一的可能是,這個呂治彥在程天義的心目中,並非單純的客戶或老友之子,而是──女婿的理想人選!
思及此,于楷倫面色倏然發白,神情凜冽。
他最擔心的事就要發生了,他的寶貝將要被人搶走……
「楷倫大哥,你怎麼了?你的臉色好蒼白喔。」程悠悠下意識抬起小手,想撫模他的臉頰,然而手才湊到他頰邊,就僵硬地停了下來。
不該再踫觸他了……
也不該再仰慕、依賴他,她所得到的幸福,都是從另一個女人那里竊取來的。
她眼眶里浮現薄霧,在淚水奪眶而出之前,慌忙轉身逃離。
而于楷倫並沒有追上去,只是凝望著她秀麗的背影,逐漸遠離他。
他的心也很亂,這時候他沒辦法給她任何安慰。
到底我該怎麼辦?他怔忡地想。
他要怎麼做,才能保住他的寶貝,不讓任何野心份子奪去?
第七章
在父親的安排下,程悠悠開始密集地「接待」呂治彥。
陪他吃飯、陪他游覽、陪他看電影、陪他逛夜店,所有食衣住行育樂幾乎全都包了。
呂治彥在美國長大,人隨和又好相處,而且見多識廣,喜愛旅行的他走遍世界各國,光是聆听他講的旅行記趣,就可以津津有味地听上一整晚。
開朗豪爽的他,與斯文儒雅的于楷倫是截然不同的類型,兩人一動一靜,各有特色。
但奇怪的是,面對同樣堪稱俊男級的他,程悠悠卻沒有面對于楷倫時那種臉紅心跳的感覺,她能夠很平靜地注視他,就好像──只是注視著一位朋友。
然而程天義完全不了解她的心情,他誤以為她肯陪呂治彥出游,就是對他有好感,願意接受他的感情,急著嫁女兒的他,在某天女兒回家探望他時,向她提起了程呂兩家聯姻之事。
「跟治彥結婚?我嗎?」程悠悠張大小嘴,詫異地看著父親。
「是啊!我很欣賞治彥這孩子,呂家也與我們門當戶對,如果能夠跟呂家結親,那真是再好不過的了。」程天義光是想像這場世紀婚禮,就忍不住眉開眼笑。
「可是……我並不喜歡治彥呀!」程悠悠驚訝地呼喊,當場粉碎父親的美夢。
「什──什麼?!你不喜歡治彥?」程天義瞪大眼,錯愕地看著女兒,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錯意。「可是,你不是常常跟他出去嗎?」
這回換程悠悠瞪大眼看著父親了。「那是你要我多關照他,所以我才陪他出去的。」
「我以為你很喜歡他,還巴望著你們結婚後,他能進來程氏企業替你打理公司呢!」程天義這時才發現,這全是一場誤會。
「不!我不喜歡他──啊,也並不是不喜歡,如果是以純朋友的立場來說,我很喜歡他。但若是以情人的角度來看,我並不愛他,也無法跟他共結連理。」程悠悠老實地告訴父親。
「那麼,你喜歡誰呢?」程天義失望極了,他懷疑女兒是不是另有心上人。
「我?」程悠悠轉開頭,回避父親的視線。「我……沒有喜歡的人呀。」
「那就好!既然沒有對象,那麼你和治彥還是可以繼續做朋友,將來你一定會發現他的優點,進而改變主意的。」
程天義也不想勉強女兒做她不喜歡的事,只好寄望他們繼續交往之後,能夠進出愛的火花。
而對于她與呂治彥的往來,于楷倫自然是緊張兮兮。
對于她經常與呂治彥出游,他總是密切關注,小心地戒備,唯恐稍一不注意,自己的寶貝真的給人搶走了。
這天,紐約著名的歌舞劇「貓」在台北上演,對歌舞劇還滿有研究的呂治彥特地陪她去看,歌舞劇結束時已經十點多,他們又去吃了點宵夜,順道聊聊觀看後的心得,等他送她回到家,都快十二點了。
呂治彥等她進了門才將車開走,不過她進門不到一分鐘,門鈴聲又響起。
她以為是呂治彥忘了什麼,急忙跑去開門,可是一拉開門才知道,來按門鈴的人不是他,而是于楷倫。
「楷倫大哥,怎麼了?為什麼這麼晚了還……」
她有點緊張,以為是不是家里發生什麼事了。
「我只是突然想見你。」于楷倫走進門,順手將門帶上。「你剛回來?」
他明知故問,其實他已在門外等候一整晚,她什麼時候回來,他比誰都清楚。
「嗯,我跟治彥去看歌舞劇,然後又去吃了宵夜,剛剛才進門而已,你來得還真巧耶!」因為只把呂治彥當成朋友,所以她絲毫不以為意地照實說出。
「你……最近好像跟他走得很近?」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不想表現出妒夫的樣子,真虧他還能面色平和地說話。
「因為他是個很好相處的朋友呀!他快接任呂氏通運的台灣區業務了,目前也只有這段時間能夠好好玩一玩,接任之後,他可能會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那當然要趁著接任前大玩特玩!」
而她也只好舍命陪君子,陪他玩個痛快了。
「悠悠,你──你很喜歡他?」于楷倫喉頭緊縮,幾乎問不出口,但他握緊拳頭,還是竭力擠出這句話。
「不!你怎麼會這麼認為呢?」程悠悠驚訝地看著他。
她看起來真的很像在和呂治彥談戀愛嗎?他已經是這幾天以來,第二個這麼問她的人了。
「你不喜歡他?」于楷倫愣了愣,喜悅逐漸染上眉梢。
「呃,也不能說不喜歡啦……」
「那就是喜歡了?!」于楷倫的心情像洗三溫暖,瞬間又被推入冷水中。
「哎呀,不是那樣啦!」程悠悠有點惱火,為什麼大家總要將兩個走得很近的男女與情侶畫上等號呢?難道男女之間就不能有純友誼嗎?
「我跟他只是朋友,普、通、朋、友!我們只是聊得來而已,為什麼大家老是要把我們想成一對呢?我們又不是那種關系!」
「普通朋友?」于楷倫滿心驚喜,但又怕是自己听錯了,于是再次確認︰「你的意思是,你並沒有和呂治彥交往,你們只是朋友而已?」
「沒有錯。」唉,他總算听懂了。
「感謝老天!」于楷倫驚喜王極,再也難以壓抑極度緊繃後突然放松的情緒,失控地上前緊緊抱住她。
「呃……楷倫大哥?」程悠悠被他抱得動彈不得,只能愣愣地喊道。
「謝天謝地,沒讓人把你奪走!」他呢喃低語,捧住她的臉,冷不防攫住她的唇,在她錯愕時,深切地吮吻起來。
「喔……」程悠悠低吟一聲,隨即癱軟在他懷中,笨拙且熱切地回應他的吻。
此刻,于楷倫完全褪去溫文的面具,以前所未有的熱情,索求著她全部的回應。
許久,窒人的熱吻終于結束,程悠悠白皙的藕臂滑下他的頸項,眼眶里噙著薄淚,感到懊悔萬分。
「我們不該這樣的,那太對不起郁薇姊了……」
她愛他,但是她的愛,卻是傷害另一個女人換來的,只要一想到這點,她的心就怎麼也快樂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