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開被子正想下床,卻發現自己衣著凌亂──外衣都不見了,只剩貼身衣物還在身上而已。
他窘紅臉,急忙扯過棉被將自己的下半身蓋住。
「我……咳,我的衣服怎麼不見了?」他極力想假裝鎮定,但臊紅的臉龐,泄密似的,把他的尷尬全寫在上頭。
「你忘了?昨晚你吐得一塌糊涂,我只好把你身上的衣服月兌下來,請櫃台送洗了。」程悠悠低頭倒水,頭也不抬地回答。
「噢……」他愣愣地點頭,還是只有這句單音。
「來,水。還有點熱,小心點喝,別燙著了。」程悠悠將溫熱的開水端給他。
「啊,謝謝。」于楷倫接過水杯,先試了試溫度,不是那麼燙,便一口飲盡。
大概是宿醉的關系,他覺得特別口渴。
將喝完的空杯放在床頭櫃上,他有些不解地抬頭打量程悠悠。
「悠悠,我覺得你好像有點怪怪的──不,不能說怪,而是感覺和以前不太一樣。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他一直有種奇怪的感覺,眼前的她,似乎有哪里不一樣,但是問他哪里不同,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沒有啊!有哪里不一樣嗎?」程悠悠將水杯收走,順道將毛巾收進浴室里。
他想了想,終于抓出那種怪異的感覺是什麼。
「唔……你好像變得很客氣,對我有點生疏的感覺。」
「沒有啊,是你想太多了。」程悠悠抬頭對他一笑,他已經很久沒見過她這麼純淨、溫柔的笑容了。
餅去這兩三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遲來的叛逆青春期,有時候她實在很難搞,連他都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麼。
「我只是覺得,人總要成熟長大,我不能一直這樣下去。」程悠悠正視他,嚴肅道︰「我知道自己以前總讓你傷透腦筋,老是害你為我東奔西跑,收拾我惹出來的麻煩,我……真的覺得很愧對你。對不起,以後我不會再這樣了,你安心吧!」
「你在說什麼呀?你沒做錯什麼呀!」她突然變得這麼正經嚴肅,讓他好不習慣,他還是習慣她纏著他、黏著他,哪怕是任性撒嬌也好。
「你還說?你再說,當心我繼續死纏著你不放喔。」她嬌聲恫嚇。
「好,我讓你纏。」他倒回答得爽快俐落。
但程悠悠搖搖頭,唇畔浮起一抹苦笑。
「我真的不想一輩子成為你的包袱,我想學著長大,放開你的手,去走自己的路。」這是她深思一整夜之後,所下的痛苦決定。
想了一整夜,她還是擺月兌不掉搶人男友的罪惡感,過去吃吃小醋、爭爭寵,她還不覺得怎麼樣,昨晚與他共渡一夜之後,她開始有了深深的罪惡感,覺得自己是不要臉的狐狸精,是搶人男友的壞女人。
「走?你要去哪里?!」一听到她要走,于楷倫比什麼都緊張。
「我沒有要去哪里,那只是一種比喻啦!」程悠悠白他一眼,水汪汪的大眼嬌媚動人。
于楷倫覺得奇怪,以往青澀稚女敕的她,不知怎地,今天看起來卻有種說不出的嫵媚風情?難道──是他的錯覺?
「喔。」他怔了怔,不覺心跳加速。
「快下床梳洗了,我先幫你放洗澡水,等會叫客房服務,我們一起吃早餐。」
「好──啊!」于楷倫掀開被子下床後,不經意轉頭瞄了床上一眼,忽然低叫了聲。
「怎麼了?」程悠悠從浴室里探出頭來。
「沒什麼……只是床上有只蟑螂腳。」他沉吟了許久,然後將被子蓋回去。
「蟑螂腳?!」向來害怕這些多足昆蟲的程悠悠,嚇得縮回浴室。「這間飯店看起來很干淨啊,怎麼會有蟑螂呢?好惡心!我晚上不要住這里了。」
「只是一只蟑螂腳而已,晚點請打掃的服務人員清掉就好了。」他笑著回答,下床將放在床頭的眼鏡戴上,順手套上飯店準備的睡袍。
「不要!萬一半夜那只蟑螂爬回來找它的腳,那怎麼辦?」她想到就害怕。
「哈哈哈……」他走進浴室里,听到她的話忍不住大笑。
「我都快要嚇死了,你還笑!」程悠悠氣得伸小拳頭輕捶他。
「悠悠!」他突然抓住她粉女敕的手,用一種從未有過的感性眼神,深深望進她眼里。
「……干嘛?」她沒來由地臉紅心跳,清晨的他感覺很慵懶,但也好迷人,凌亂的發絲頹廢又性格。
他牢牢握住她的手,柔聲說︰「你不需要急著獨立,因為有我在,我會好好照顧你,永遠也不會放手。你不需要擔憂害怕,相信我,好嗎?」
他認定了,她──將是他永遠的責任。
「才不要呢!」程悠悠慌張地掙月兌開來,佯裝抱怨地聳聳鼻子。「人家才剛下定決心要學著獨立,你就說要好好照顧我,這不是在扯我後腿嗎?我已經夠大了,不是小貝比要人照顧,放心吧,你終于自由了!」
「悠悠──」
她假裝海派地拍拍他胸脯,在他再度伸手想握住她之前,大笑著翩然溜走。
前一晚的意外插曲,就在笑鬧聲中落幕了。
那天之後,他們誰也沒再提起這件事,當然于楷倫也似乎不知,他在無意中得到了程悠悠最寶貴的初夜。
一年半後,于楷倫以近乎不可能的超短時間,順利取得博士學位,載譽歸國,但程悠悠卻在他回國的前半個月,嚷著要獨立,匆忙搬離家中。
同時,她與好友香緹,以及怡璇合資創立公關公司,開始專注于工作上,當起忙碌而快樂的上班女郎。
一轉眼,四年又過去了,她都二十六歲,而他也快三十,他們倆都該成家立業了……
「我以為自己可以很平靜地面對他,結果還是做不到。」
程悠悠放下精致瓷杯,深嘆了口氣。
假日的午後,三位好友聚集在程悠悠的小套房里,喝花茶吃點心,嘰嘰喳喳聊著女人家的心事。
「曾經滄海難為水,深深愛過的男人,說要徹底遺忘,哪有那麼容易?」
都已深嘗過戀愛滋味的慕怡璇和柳香緹倒是明眼人,一看就了然。
悠悠並不是真的想忘掉她的楷倫大哥,事實上,是想忘也忘不掉。說遺忘,只是欺騙自己罷了!
「我真的很愛楷倫大哥,我忘不了他……」她神情痛苦,低聲呢喃。
「既然真的那麼愛他,那就別放棄啦,好好想一想你和他未來的可能性。」慕怡璇索性這麼建議。
「我和他之間是不可能的!他身旁已經有了郁薇姊,他們交往那麼多年,如此深厚的感情,不容許我去介入破壞。」
再者,她也不想做一個被人唾棄的第三者。
「你說他們感情深厚?我倒不覺得喔!」咬著內餡飽滿的泡芙,慕怡璇瞅著她道︰「依我的經驗來看,我覺得你的楷倫大哥,實在不像是戀愛中的男人。」
程悠悠愣了愣,才問︰「為什麼?」
「因為他冷靜過了頭,對女朋友好像沒有感情。」吞下剩余的泡芙,慕怡璇舌忝去手指上的女乃油,才又說︰「根據我的經驗,戀愛中的男人,哪個不是時時刻刻想著心愛的戀人,恨不得每分每秒和她在一起?但是你想想你的楷倫大哥,他和女朋友多久才見一次面?」
「這我沒特別注意,不過……好像至少一兩個禮拜會見面吃一次飯吧!」
雖然已經沒有住在一起了,但他經常會打電話給她,聊聊彼此的近況,所以對他的事,她還算了解。
「那不就對了?又不是分隔兩地,他們兩人都住在台北,甚至在同一間公司上班,但卻可以一、兩個禮拜才約會一次,你不覺得奇怪嗎?」她早就覺得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