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您別擔心。爸可能只是一時想偏了,暫時出走散心罷了,過幾天他就會回來的。」畢竟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她不相信他會拋下家人,遠走天涯。
「真的嗎?」陳雅娟止住眼淚,通紅的雙眼希冀地看著女兒。「你爸爸真的很快就會回來嗎?」
「嗯,一定的。我相信爸爸不會拋棄我們的,他很快就會醒悟,回家和我們團聚。」蘇宜妶這般肯定。
然而,日子一天天過去了,她的父親蘇志洋一直沒有回家,她們從滿懷希望等到滿月復失望。兩年前,母親過世之後,蘇宜妶更是徹底絕望。
「當初我一直以為,他只是壓力太大,暫時出走而已,一定很快就會回家,沒想到自從那天之後,他再也沒有回來過。」提起往事,蘇宜妶神色黯然。
「真令人難以置信,你父親居然就這樣離開了,你們難道沒試著找過他嗎?」何自威震驚地問。
「當然有。我們請認識的親友幫忙協尋,甚至還報了警,但是只查出他已出境到東南亞,然後又轉機到其他國家,其他……什麼都查不到。」
「所以你們只知道他人在國外,至于他住在什麼地方、做些什麼事,你們都不知道?」何自威急忙又問。
「是的。」
「這怎麼可能?」何自威的眼神突然變得凌厲起來。「你是他的女兒,他在外頭的事你怎麼可能會什麼都不知道?難道這些年來他從來不曾和你聯絡過?」
「我是真的不知道嘛。你何必這麼凶呢?」他的口氣那麼重,蘇宜妶委屈地憋起小嘴。「自從他出走之後,就沒和家里聯絡過,連通電話或一封信都沒有。就連他在美國意外過世,也是他的律師親自將骨灰送回來我才知道的!」
見她眼眶微微泛紅,何自威這才發現自己說話太激動,惹她傷心了,連忙開口道歉。「對不起。宜妶,是我失言了,你不要難過。」
「嗚……」他又突然變回那個溫柔的他,忽冷忽熱的巨大差異,讓蘇宜妶忍不住心頭的委曲,陡然迸出淚來。
「對不起。是我不好,你別哭了。」他連忙將她摟進懷里,迭聲道歉安慰。
「你為什麼突然這麼凶?我又沒有說錯什麼。」她哭著質問。
「真的對不起。」何自威再次道歉。「我不是對你生氣,我氣的人是你父親,他怎麼可以這樣拋下你們母女不聞不問呢?」
听了他的解釋,蘇宜妶這才止住了淚,破涕為笑。
「傻瓜!」她笑著嬌嚷。「他離家都十年了,而且如今他和我母親都已過世,縱使過去對他有再多的埋怨,我也忘得差不多了。現在我只想記住我們一家三口曾經擁有的美好回憶,那些埋怨與仇恨,我不想再提了。」
她的面容恬靜而柔美,讓人絲毫感受不到一點憤怒與怨恨,看得出來她確實已經遺忘父親的種種罪過,只願記住他最好的一面。
「你實在是個善良的女孩。」何自威欣賞的眼眸,愛戀地瞅著她。
能有這麼開闊的胸襟,必定是因為她有一顆比誰都善良的心,還有那股堅強勇敢的意志力。他又重新認識她不為人知的一面,對她也不禁多了幾分憐惜。
不過,憐惜歸憐惜,該問的事情還是得問清楚。「對了!你父親可曾留了什麼東西給你?」何自威小心翼翼地試探。
「留東西給我?」
「是啊!你父親過世,應該會有些遺物留下來,難道你都沒有拿到?」
「你為什麼這麼問?」蘇宜妶敏感的直覺,他這句話背後似乎別有涵義。
看出她的懷疑,何自威立即澄清道︰「你的小腦袋可別胡亂猜想喔。我是因為關心你,所以才這麼問的,如果你覺得為難或是不想說,那就別勉強了,就算你不告訴我,我也不會生氣——」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蘇宜妶連忙解釋,深怕讓他不高興。哪個人可以忍受戀人的懷疑呢?「我只是有點奇怪,絕對不是懷疑你。至于我父親的遺物,都讓他的同居人拿走了,我可以說什麼都沒有拿到,只除了——」那顆藍鑽。
「除了什麼?」何自威立即追問。
「沒什麼。」蘇宜妶苦笑著搖搖頭。「我也是後來才從他的律師口中知道,這些年我爸爸雖然沒有再娶,但是一直和一名美籍婦人同居,難怪他不想回家。」
「宜妶,你別……」見她傷懷,何自威連忙開口安慰她。
「沒關系。」蘇宜妶強打精神,堅強地笑著說︰「我早已習慣爸爸不在身旁,而且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我也不想再計較,畢竟最有資格計較的人是我母親,她都已經過世了,我再追究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她努力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看來荏弱美麗,卻又堅強勇敢。
何自威深深凝視她,不由得為她的柔弱與堅強感到心懾。
「怎麼了?為什麼這樣看著我?」他這樣的眼神讓她渾身不自在。
「沒想到你看來柔弱,卻又這麼堅強。」他憐惜地道。
「我不得不啊。」蘇宜妶無奈苦笑。突然失去丈夫的母親差點倒下,她若是再不堅強,恐怕會跟著母親一起倒,所以她不得不偽裝起來,幫助母親度過那段恐懼黑暗的適應期。
「你讓我刮目相看。」何自威真心贊美。可以想像,她瘦弱的肩膀要撐住這麼大的悲痛,有多麼辛苦。
「真的都過去了。」她搖搖頭,不願再回想。
「聊了我這麼多事,那你呢?你是不是也該多告訴我一些你的事了?」蘇宜妶黑白分明的大眼,滴溜溜地瞅著他。
她發現他們大半的時間都在聊她的事,而他自己卻還是裨秘兮兮的。
「譬如呢?你想知道什麼?」他神情愉悅輕松,隨意往沙發上一靠,順道將她拉入懷中,嗅聞飄著淡淡玫瑰香氣的發絲。
「嗯,首先我想知道的是——你結婚了沒有?」她愛嬌地嚷著,明知故問。
「保證是貨真價實的單身漢,沒有老婆,沒有女朋友,更沒有同居人。」何自威舉起右手,煞有介事地發誓。
「那麼,你是在哪里出生成長的呢?」
「我在台灣出生,排行老二,上頭還有個哥哥。五歲那年我們舉家移民美國,居住在紐約——不是紐約市,而是紐約州。我父親是大學教授,我母親則是普通的家庭主婦。」
「既然你父親是教授,那你怎麼會從商呢?你的父母不會反對嗎?」蘇宜妶感到好奇。現代社會雖不像古時候那般講究子承父業,但從小看著父親的身影,耳濡目染之下多少會受到一些影響。商人和教授,可是相差十萬八千里的職業呢。
「還好。他們都是開明的人,不會勉強孩子做他們不喜歡的事。不過在知道我立定的志願後,他們確實曾經擔憂阻止過,還徹夜長談、分析利弊給我听,不過因為我非常堅持,最後還是他們還是由我自行決定了。」
「听起來他們是很好的父母。」蘇宜妶不由得想起自己的母親,心底升起了一股孺慕之情。
「想不想見他們?」他突然問。
「啊?」
「他們老是催我帶女朋友回去,要是見了你,一定很高興。」
「現在談這個,還太早了……過一陣子再說吧。」才剛認識不到一個月就要去見他的父母,光想到就快緊張死了。
「你對我是真心的?」她回避的態度可讓何自威不怎麼高興了,他緊盯著她,非要問個清楚。
「當然是真心真意,難道你懷疑我欺騙你的感情?」蘇宜妶嘟起了小嘴,不高興他的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