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姜韶寧背對著他,已經睡著了!
他有點失望,解開浴巾披在椅背上,然後套上睡褲,模模鼻子上床乖乖睡覺。
床頭燈熄滅後,姜韶寧才悄悄睜開眼,望著漆黑的空間沉思。
好寂寞……
以前她一直認為,孤獨一個人才會寂寞,兩個人在一起就不會寂寞了。
現在她才知道,就算身旁有人陪伴,還是會寂寞。
為什麼她的丈夫就躺在自己身旁,她卻有種說不出的蒼涼與空虛呢?
他們之間的火花,這麼快就燃燒殆盡了嗎?
拜宋伊芹所賜,姜韶寧再也沒享受過剛新婚時那般甜蜜的家庭生活,因為宋伊芹開始像陰魂不散的女鬼一樣纏著岩鎬不放。
她想索討的當然不是岩鎬的命,而是韶寧的婚姻。
姜韶寧願意把世界上所有的東西讓給她,唯獨最愛的丈夫,她說怎麼也不肯退讓。偏偏宋伊芹這女人的劣根性,就是得不到的東西,她愈想要。
但她也聰明,絕不會上門跟姜韶寧正面交鋒,而是從岩鎬下手,她知道岩鎬心軟又憐惜她,因此只要裝病裝郁悶,岩鎬就會乖乖到她身邊報到。
哼,她就不信岩鎬真能忘得了她!誰都知道,他是在得不到她的情況下才隨便湊合娶姜韶寧的,既然現在她願意回頭,那麼姜韶寧有什麼資格死霸著岩鎬?
從頭到尾她都沒有檢討過,自己要搶的可是別人的丈夫!
然而她的計策是成功的,在日復一日的驅喚下,岩鎬儼然成了她老公似的,只要她一聲召喚,再裝出可憐的哭泣聲,他就會匆忙趕來。
姜韶寧原來並不想和宋伊芹計較,她知道宋伊芹心懷不軌,但因為相信岩鎬,所以她一直用寬容的態度去看待這件事,心想等她膩了自然就會死心。可是沒想到她非但一點都不膩,還有愈來愈過分、愈來愈囂張的傾向。
不但岩鎬在家時經常奪命連環call,就連他去上班,宋伊芹也打電話去哭訴,有時姜韶寧打電話問岩鎬會不會準時回來吃晚飯,卻發現他已經提早下班,趕到宋伊芹家里去了。
她悲哀地發現,自己簡直像和另一個女人分享丈夫似的,更慘的是,身為元配的她像是見不得人的小老婆,而身為第三者的宋伊芹卻像大老婆一樣,理直氣壯地跟她搶人。
姜韶寧不願失了風度,百般容忍她的挑釁,還得跟岩鎬的工作以及宋伊芹爭奪丈夫,每天只分得到一點點時間,好象連他的模樣都沒能好好看清楚,他又要出門了。
原本一直告訴自己別介意的,隨著宋伊芹愈來愈強的佔有欲,她忍不住愈來愈在意。
這是她一直避免的情況,因為她知道那正好中了宋伊芹的詭計,而且只要一在意,隱忍數個月的不滿就會像猛烈的潮水,沖破堤防、逐漸滲透侵蝕,最後終至全面潰堤。
她不願那樣,所以一直拚命忍耐,可是她愈來愈不快樂,現在連她都控制不住自己嫉妒的情緒了。
終于,她承認自己不是聖人,她只是個深愛丈夫的妒婦。
于是她問岩鎬︰「你能不能別再去看宋伊芹了?我不希望你去,我不要你和她在一起!」
岩鎬露出驚訝的表情,大概是他從沒想過,向來支持自己的妻子會突然說出這種話吧!
「韶寧,你生氣了?我知道我花了太多時間在她身上,但是我可以保證絕對沒有做出對不起你的事,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但我還是不希望你和她在一起。你別再去她家,如果可以——最好永遠不要再見面!」不能怪她說出這種話,她受夠了,她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限。
「韶寧——」岩鎬震驚地看著她,不敢置信地大喊︰「她是我的朋友,我們認識十四年了!」
「這點我很清楚,你不必一再提醒我。」那是她來不及參與的十四年,她深深嫉妒,卻無力追回。
「既然知道,你就應該了解,我不可能丟下伊芹不管,我們從高中一年級相識到現在,十幾年的情誼就像家人一樣,你可以要我不理朋友,但是你能要求我拋棄家人嗎?」
「事實上,她根本不是你的家人不是嗎?」家人會像她那樣處心積慮介入,意圖搞破壞嗎?
「韶寧!」岩鎬瞪大眼,警告地提高音量。「伊芹一直把你當成好朋友,每次我去看她,回來時她都要我代替她向你道歉,說佔用你的時間很不好意思,她一直很顧忌你的感受,你不應該把她當仇人。」
「如果她真的這麼抱歉,那就請她不要再佔用我們夫妻的時間了,可以嗎?」姜韶寧沖動地回答。
不能怪她氣得失去風度,她的丈夫都快被宋伊芹搶走了,那個虛偽的女人還得了便宜又賣乖!
「你怎能說出這種話?」岩鎬用」種生氣又失望的表情瞪著她。「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溫柔善良、懂得體貼的女人,沒想到你不但不包容伊芹的處境,反而說出這麼過分的話!」
他失望又譴責的眼神,彷佛利刃般劃破她的心,鮮血淌流,痛楚難當。
「我再過分也比不上她,想搶走別人丈夫的人是她,不是我!」她哭喊出聲,隨即哽咽地轉身跑進臥房。
結婚半年,這是他們第一次吵架。
看見她的淚,岩鎬也心疼了,他後悔說了那麼重的話,害她傷心哭泣。
他頹然坐下,重重地嘆息,心煩意亂地不斷用手撥發——雖然他的頭發已經短得不能再短了。
靜坐許久,他逐漸冷靜下來思考,等到心情恢復平靜,才起身走到臥房前,敲門輕問︰「韶寧,我可以進來嗎?」
里頭沒有回應,岩鎬試著轉動門把——門沒鎖,于是他逕自開門走進房里。
外頭天色昏暗,房里連一盞燈都沒有,他拍亮頭頂的主燈,沒看見她的蹤影,但是床上有一坨隆起的被子。
他好笑又無奈地走過去,坐在床沿,望著那團微微蠕動的被子,清清喉嚨,低啞地問︰「你還在生氣嗎?」
被里悄然無聲。
他嘆了口氣,又說︰「我們別爭執了好不好?我不喜歡跟你吵架,那種感覺讓我很難受。」
「我也不喜歡跟你吵架啊。」被團里傳來韶寧濃重的鼻音。
「那我道歉,我們言歸于好好不好?」他悄悄掀開被窩一角,往里頭揮白旗。
又沉默了一會兒,姜韶寧鑽出被窩,眼楮鼻頭都哭得紅通通的。
「你怎麼把眼楮哭成這樣?都腫起來了。」岩鎬心疼地輕撫她紅腫的眼皮。
「誰叫你要說那些話惹我傷心?」她委屈地嘟起小嘴。
岩鎬又重重嘆息,道︰「我知道有時候伊芹的要求過分了些,她實在太依賴我了,但是我無法拒絕她。伊芹不只是我多年的好朋友,同時也是亞杰的遺孀,亞杰與我情同手足,他不幸過世,我替他照顧在世的妻子,也是身為朋友該做的,更何況伊芹流過產,心理的創傷更大,所以我才不能拋下她不管啊!」
「問題又回到原點了。」她嘲諷地一笑。
「別這樣,韶寧!我答應你,會再和她好好談談,幫助她拓展生活圈,試著一個人獨立生活。她很聰明,我相信她辦得到的,再給她一點時間好不好?」
「我能說不好嗎?」姜韶寧淒楚地苦笑。「如果我說不好,你是不是就厭惡我到骨子里,連理都懶得理我了?」
「你別這麼說!我不會討厭你的,無論你做了什麼,我都不會討厭你。」岩鎬連忙道。
「別說得這麼肯定,如果有一天我逼你必須在我和她之間選一個的時候,你就會恨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