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有這麼多愛護她的家人、朋友,就算死,她也能夠瞑目了。
「你先休息一下,等會我馬上替你安排檢查。」
馮衛齡替她拉攏薄被,低頭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吻,然後轉身走出病房,開始召集醫療小組。
在馮衛齡的安排下,蘇雪涼做了一連串詳細的檢查,X光、超音波掃描、電腦斷層掃描、血管攝影、核磁共振造影……經過這些精密儀器的檢查之後,她的檢查報告終於出來了。
「真的是腦瘤!」
馮衛齡面色凝重地站在辦公室的燈箱前,望著貼在上頭一張又一張X光片,每張X光片所出現的異物,都清楚地告訴他,她的腦部真的長了—顆乒乓球大小的腫瘤。
據他判斷,那顆腫瘤應該是良性的,而且在她腦中已有很長一段時間,由於腫瘤逐漸長大,壓迫到血管及神經,她才經常感覺頭痛,並且突然昏倒。
雖然研判不是惡性腫瘤,不過那顆腫瘤生長的位置極深,又緊鄰大動脈血管,因此手術相當危險。
腫瘤距離血管太近,若是—不小心,將有可能造成大出血,危及性命。但是若不動手術,將來腫瘤長大到一定的程度,可能會突然爆裂,造成腦內大出血,她一樣會死。
「到底該怎麼辦?」他痛苦地低喃。
以醫生的角度來說,他會勸她立即接受手術,取出那顆腫瘤,但是身為關愛她的人,他不願她接受手術。
因為若是稍有差池,將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嚴重後果,即使他號稱腦科權威,也不得不擔心。
為什麼會是她?馮衛齡感覺熱燙的液體,逐漸在眼中彌漫。
為何要在他發現自己愛上她,卻還來不及告訴她的時候,讓她得這種病?
是的——他愛上了她!
她樂天助人的性格使他欽佩,而她陽光般開朗明亮的笑容,照亮了他的生命,向來眼中只有醫學的他,從未發現,生命是這麼令人高興的東西。
但——現在那個把陽光與歡笑帶給他的女孩,卻遭到病魔覬覦,企圖將她自他身旁奪走。
馮衛齡握緊拳頭,再次向自己起誓︰他不會允許任何人自他身旁奪走她——即便是死神,他也要與弛搏斗到底!
稍微平復激動的情緒之後,他到病房去看蘇雪涼。
站在病房門前,他首次猶豫,不知該如何開口說出關於她的病情,只因為這個病人,是他所愛的女人呀!
直到這時,他才真正能夠體會,病人家屬的心情。想起自己以往的冷漠態度,他不禁感到由衷歉疚。
那時他若能溫柔地安慰病人家屬幾句話,相信他們會覺得好過一些。
他深吸一口氣,推門走進病房。
「嗨,雪涼!」
「馮醫師!」綁著兩根小馬尾的蘇雪涼,坐在病床上,正在看一本漫畫。
因為不再服用那些令她鎮日昏睡的藥物,所以她看起來精神不錯,甚至會讓人有種錯覺,以為她根本沒有生病。
但檢查報告清清楚楚的顯示,她確實長了腦瘤。
「今天覺得如何?」他靠近病床邊,溫柔地拂開她頰邊的發絲。
「很好啊!只是偶爾會覺得頭痛、想吐。」
「嗯。」這都是腦瘤的典型癥狀。
「馮醫師……我的檢查報告出來了吧?」
馮衛齡略微一愣,隨即擠出一抹笑容,以無所謂的語氣說︰「不過是長了點小東西,沒關系,我會清除乾淨的!」
他愈是笑得輕松燦爛,蘇雪涼愈是感到懷疑。
「我的病……很難治對不對?我想一定有很大的危險。」
她的話,像根針一般,立即剌破了他偽裝出來的笑容。
他垮下臉,再也擠不出笑容。「雪涼……」
「沒關系的!這是天意,我已經認命了。」蘇雪涼假裝不在意的笑著說。
天下豈有不怕死的人?
她當然也害怕自己會就此死去,不過為了安慰馮衛齡,她還是假裝自己一點都不在乎。
「傻瓜!怎能認命?你該知道,你的命不只是你自己的,那些愛你、關懷你的人,難道你忍心讓他們難過嗎?如果你放棄了,叫他們如何承受失去你的痛苦?」
馮衛齡哽咽了。他說的,正是自己的心聲。
「馮醫師……」
蘇雪涼看見他眼眶里的水光,很想問他,他是否也是那些愛她、關懷她的人之一,但是話到舌尖,她卻問不出口。
她怕萬一是自己一廂情願、自作多情,那麼將來兩人還要踫面,那多尷尬?
再說,就算他對她真有一絲情愫,那又如何?
她長了腦瘤,也許很快就要死了,就算問清楚他的感情,又能如何?不過是徒增感傷罷了!
「別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要好好打起精神,與病魔抗爭,知不知道?」馮衛齡柔聲鼓勵。
「嗯!」蘇雪涼首頷表示明白。
「那麼我先走了,我約了醫療小組,等會要和他們開會,討論你的病例。」
「那……你要當心,不要累壞了自己。」
她叮嚀完,才發現自己的語氣好親昵,像他的情人似的,她立即紅了臉。
馮衛齡著迷地望著她芙頰生暈的嬌態,真心地笑了。
「別害羞,我喜歡你這麼問我!」他低下頭,照例在她額上印下—吻。「你好好休息,我晚點再來看你。」
「好……」
馮衛齡離去好一會兒,蘇雪涼還暈陶陶、沉醉在他的魔力之下。
雖然他只是輕輕吻了她的額頭一下,不過她已經很開心、很滿足了。
門外,眼冒妒火的李丹瑩捏緊手心,尖銳的指甲刺人自己的掌心,她卻不覺得痛。
蘇雪涼——
她又回來了!
第九章
「哈哈哈……楊老伯,你輸了——願賭服輸,快快受罰吧!」
腦神經科的病房里,笑聲從早上開始就沒間斷過。
原來是住院中的蘇雪涼閑來無事,像以前那樣到各病房四處閑晃,發現這些住院的病患,全部精神萎靡、郁郁寡歡,讓整個病房看起來像座死城,死氣沉沉,一點活力都沒有。
於是她靈機一動,拿了副撲克牌,開始到各病房,陪那些沒有家屬陪伴的病患玩牌,並且訂下有趣的處罰規則,讓大家玩得心驚膽跳,又舍不得放手。
「那你要罰我做什麼?」年近八旬的老人,竟也玩得像個孩子。
「就罰你……」蘇雪涼故意說得慢吞吞的,吊老人胃口。
「到底罰我什麼?」老人苦著臉問。
幾趟玩下來,他學過貓叫、狗叫、豬叫,接下來她不知道還要怎麼整他?
「罰你學猴子跳舞!」蘇雪涼興奮地拍手大喊。
「什麼?!」
老人哇哇大叫,他都一把老骨頭了……
旁觀的病患、護士听了,也全興奮地拍掌齊喊︰「學猴子跳舞!學猴子跳舞!學猴子跳舞……」
老人耍賴了半天,敵不過大家的呼喊,難為情地搔搔頭,才不情不願地裝出猴子的模樣,胡亂擺弄了幾個僵硬的扭擺姿勢,逗得大伙兒齊聲爆笑,差點掀翻病房的屋頂。
馮衛齡站在人群的最外圍,看著這—幕,也不由得悶聲低笑。
這頑皮的小妮子!
李丹瑩見蘇雪涼受大家歡迎,心里已相當不是滋味,又見馮衛齡寵溺的笑容,內心更是嫉妒。
蘇雪涼不過是個姿色平庸、氣質普通、甚至連學問都不如她的小丫頭,憑什麼得到這麼多關愛?
「馮醫師,蘇小姐這樣不好吧?這里是病房,又不是游樂場,瞧瞧她把病房弄成什麼樣子了?還有這些人也跟著起哄,真是太不像話了!」李丹瑩忿忿地控訴。
「我倒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心情愉快,有助於病人早日恢復健康,這點你在醫學院應該也有學過吧?」馮衛齡看似柔和,實則銳利的日光,射向李丹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