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可以吃了!我去端出來——」
黎淽雲想起身去端,但被穆冷焰按回沙發里。
「我去端就好,你在這里乖乖坐著!」他命令完,隨即轉身走向廚房。
「我去拿碗筷!」這回馮羽萱不敢再懶,也趕緊走進廚房幫忙張羅碗筷。
十分鐘後,每人手上都端著一碗熱騰騰燒酒雞,心滿意足地大快朵頤著。
「哇!不愧是淽雲煮的,真好吃!」馮羽萱咬著鮮女敕入味的雞肉,滿足地笑眯了眼。
「是啊!看不出淽雲的手藝這麼好。」
幾位同事也吃得極為滿足,連成天嚷著要減肥莊佳肱,都忍不住吃了兩碗。
「好好吃喔!咦?火焰哥,你還沒吃嗎?」馮羽萱抬起頭,發現穆冷焰並沒有動筷子,于是立即說︰「真的很好吃喔!你要是不嘗嘗,就太對不起煮得辛苦、被燙傷的淽雲喔。」
「好,我馬上吃。」穆冷焰怎麼好意思讓馮羽萱失望?連忙端起碗,開始品嘗碗中的燒酒雞。
他先喝了口湯,再挾起一塊雞肉送入口中,咀嚼片刻後,他驚訝地抬起頭,真心夸贊道︰「很好吃!」
穆冷焰嘗了一口之後,隨即以驚人的速度,吃光了那碗燒酒雞。
「真的?」黎淽雲好高興。
「是吧?」馮羽萱得意地聳聳鼻子,比黎淽雲還驕傲。
她對黎淽雲說︰「淽雲,你可能不知道,火焰哥他是不吃雞和魚這類白肉,只對牛羊之類的肉感興趣,可是他居然把你煮的燒酒雞吃光了,可見你做的菜真的很合他的胃口喔!」
「沒這回事!是穆大哥不忍心掃我的興才……」黎淽雲不好意思地羞紅了臉。
「不!我知道他真的很喜歡吃你煮的菜,哪像我的手藝這麼糟,連一道菜也不會做。」
向來開朗的馮羽萱,突然有感而發的說︰「唉!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由淽雲來替我照顧火焰哥的話,我最放心了!」
「羽萱,你在胡說什麼?!」黎淽雲驚駭地望著她。
她怎麼會突然說出這種莫名其妙的話?
「就是說呀!你不在我身邊,想去哪里?」穆冷焰也擔憂地皺起眉頭,不過隨即扯開笑容,捏捏她的鼻子說︰「你可別想甩掉我!你注定要一輩子陪我吃張太太煮的飯,你最好乖乖認命!」
「我知道,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人生無常嘛,誰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呢?」
馮羽萱聳聳肩,拍拍肚皮,綻開笑容大喊︰「我吃完了,還要再吃一碗!」
「我來替你盛。」
黎淽雲趕緊接過她手上的碗,替她盛了第二碗。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讓原本寒冷的天氣更加陰寒,仿佛在預警著,即將要發生什麼事似的。
一種不祥的預兆壓在黎淽雲的心口,就像天空密怖的烏雲,愈靠愈近……
叮叮咚咚——
床頭的鬧鐘正叮咚響起,黎淽雲虛弱地從被窩里伸出手按掉鬧鐘上的按鈕。
「咳咳……」
她捂著嘴,不停的咳嗽,咳得連眼淚都流了下來。
她在兩天前染上重感冒,發燒、咳嗽、頭昏腦脹、渾身疼痛無力,醫生囑咐她要好好休息,但是她今天有一架往馬尼拉的班機得飛。
她硬撐著虛弱的身體想下床,卻發現自己連這點力氣都沒有,先前有幾通電話打來,她也沒爬起來接,隱約听到對方說話的聲音,睡昏了的她也沒仔細听對方說了什麼。
「這樣怎麼能上班呢?」她撫著疼痛、暈眩的頭,喃喃自語。
她真的很不舒服,但又不願臨時向航空公司請假,怕影響飛航機組員的正常調度,正為難時,床頭的電話正好響起。
「喂?」
她勉強接起電話,听到話筒那端傳來馮羽萱爽朗的聲音。「哈!淽雲,我是羽萱。你感冒好點了嗎?」
「還……咳咳!還沒……」
「噢噢,你的聲音听起來很糟耶!」馮羽萱同情地說。
「是……咳咳……是啊!我覺得很不舒服,全身無力,昨天才去看過醫生,也吃了藥,可是好像沒有什麼效果。咳咳咳……」
「感冒藥又不是什麼仙丹,哪有一吃就見效的?」馮羽萱嘆了口氣問︰「你今天有班機要飛不是嗎?」
「有,飛馬尼拉。」
黎淽雲將電話夾在肩上,然後抽出一張面紙擤鼻涕。
「你這樣能飛嗎?要不要我幫你代班?」馮羽萱好心地問。
「可以嗎?」黎淽雲驚喜地問。
如果可以,她絕對不願麻煩他人,但她今天實在連想硬撐都沒辦法。
「當然可以啦!我們是朋友不是嗎?朋友是用來做什麼的?像這種時候最好用了!」馮羽萱打趣道。
「謝謝!你真的對我太好了……」黎淽雲感動地道謝。
「別說那些啦!在家休息等我,晚上我就從馬尼拉回來了,到時候我會買份禮物,安慰生病的你。」
「你肯幫我代班,我已經很高興了,怎麼還能收你的禮物呢?」
「我已經想好要買什麼,你不收也不行。總之——你好好休息就是了,我也該準備出門了。」
「謝謝你,羽萱。」黎淽雲除了道謝,還是只能道謝。
「別客氣!等我回來喔。」
馮羽萱爽朗的笑聲猶在耳邊,但黎淽雲卻永遠等不到她回來了。
馮羽萱所服務的那架班機,在起飛二十分鐘後,像煙火般在空中爆炸,碎片隨著高空的氣流迸射,然後如同雨絲般墜入海底。
第三章
馮家臨時搭建的靈堂里,全用美麗的白色花朵裝飾,看起來宛如雲端的天國。
馮羽萱的父母坐在一旁哭得好不傷心,現場充滿一片哀傷的氣氛。
靈堂內,擠滿許多穿著黑色西裝的吊唁人士,他們大多是馮羽萱父母在醫界的同事與朋友。
馮羽萱出身醫界有名的杏林世家,她的家人——包括父母、兄弟、姑舅叔伯都是醫生,大家所熟知的濟生醫院,便是由整個馮家家族共同經營的。由于馮羽萱不喜歡藥味,所以沒有從醫,是家族里唯一的一個例外。
黎淽雲木然站在人群最後方,含淚眺望掛在靈堂前方,被鮮花包圍的相框里,馮羽萱那張亮麗開朗的笑容。
她悲慟、自責,哭腫了眼,還是喚不回羽萱年輕的生命。
直到現在她仍不敢相信,馮羽萱已經不在人世了。
那個純真、熱愛生命的女孩,怎麼就這麼離開大家了?
這是個謊言吧?或許愛捉弄人的羽萱,下一刻便會從外頭跳進來,嘲笑他們全被她騙了。
然而她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羽萱確確實實走了!
出勤記錄簿上有她的簽名,而飛機在空中炸成了碎片,就算她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自這場空難中生還,她——的確已不在人世了。
她哀傷的眼眸自馮羽萱的遺像移開,落在垂首站在一旁,同樣穿著黑色西裝,神情哀淒的穆冷焰身上,他戴著墨鏡,但她相信他隱藏在墨鏡下的雙眼,一定也是通紅的。
自從羽萱發生意外喪生後,她就沒機會和他見上一面,向他表達自己由衷的歉意。
他一定很氣她吧?畢竟羽萱是因為替她代班,才會遭遇到這種不幸,羽萱可以說是為她而死的。
她不殺伯仁,但伯仁因她而死,她的心里比誰都難過歉疚,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死的人是自己,而不是羽萱!
但遺撼的是,無論她再怎麼內疚,也挽不回羽萱的生命。
她擠過重重的人牆,走向站在靈位前方的穆冷焰。
「穆大哥……」
她緊張地靠近他,沙啞的嗓子低聲道。
穆冷焰抬眸凝視她幾秒,垂下眼眸。
「有什麼事嗎?」他冷漠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