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氣氛真令人不安,他怎能如此輕易的融入這個家?如此下去,不久他們就會事事依賴他,凡事都要問過他的意見……不行,雖然是他自己送上門,但是在別人眼中,肯定認為是他們纏上他。
她打定主意了,要告訴他這里一點都不歡迎他,可怎知接下來,他們根本沒有單獨相處的機會,甚至連說話的空擋都不見得有。直到陸凊曦必須離開,她因為送客的關系,兩人終于可以「溝通」了。
「你到底想怎樣?」
「什麼到底想怎樣?」他似乎覺得她的問題很可笑。
「你一大早就跑來這里……到底想怎樣?」
「我不想怎樣,只是在盡一個未婚夫的責任。」
「那只是老爸一時興起的玩笑……」
「我再重申一次,那是一輩子的承諾,你是我的未婚妻,照顧你和兩個小舅子是我的責任。至于結婚,我不急,我會等到你點頭。」自從得到她的消息,他的情緒一直無法平靜,尤其知道過去這幾年她的日子有多苦,他滿腦子就只想著扛下她肩上的擔子,完全沒顧及她的感受。
沒有人不想過好日子,她當然不例外,日子再苦也要讓自己和弟弟們受教育,為的不就是盼未來可以出人頭地?可是她太驕傲了,寧可自己慢慢往上爬,也不願意依賴別人走捷徑。
昨晚一夜的深思,想清楚了她的心理,他也放輕松了。既然如此,沒關系,他可以用自己的方法一步步卸下她剛硬的面具。
她聞言怔住了,不知道如何面對這樣的情況。
「看樣子你好像沒意見,這就表示我們達成協議了。」他調皮的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你要記得一件事,握住別人伸出來的手並不可悲,可悲的是,接受別人施與的幫助卻還洋洋得意、高傲自大。」
雖然分開將近十三年,可是歲月似乎沒有在他們彼此間留下任何痕跡,一如當初,她在他面前總是無所遁逃。
「路上小心,我上樓了。」她倉皇的轉身奔回公寓。
陸凊曦每逢周末假日就會出現,姚子芊雖然覺得很有壓迫感,可是兩個弟弟得到一個免費的好老師,她也只能強迫自己放松心情。
但不可否認,陸凊曦不但不是三分鐘熱度,還是一個很棒的老師,他不只用英語跟弟弟們閑聊,而且在當中融入所見所聞,給了他們很多生活各個層面,包括為人處事的教導。
看著他和兩個弟弟,她有一種感覺——這個家終于完整了……
下一刻,她的心陡然一驚。天啊,她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甩了甩頭,她倉皇的轉身閃進廚房,東模模西模模,雖然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麼,但很清楚不可以再讓自己腦子有胡思亂想的空檔。
還好忙了一會兒,她的心神不再慌亂,手邊洗洗切切的動作也變利落了,咖喱的香氣在她的巧手烹煮下漸漸飄散開來,很快就有人聞香而來。
看著姚子芊專業的掌廚樣子,陸凊曦覺得太不可思議了,因為以前的她總要人家伺候。記得有一回,他還看見老爺幫她把盤子里的牛排切成一小塊呢,如今她竟然可以在廚房為家人準備午餐……她的改變真大。
姚子芊做好午餐,將兩邊的爐火轉為小火,轉身準備到客廳叫大家吃飯,卻看到陸凊曦倚在廚房的門框邊。
如果不是老愛在他面前裝模作樣,強自鎮定,被這一嚇,她恐怕早撞到後方的鍋子。
「你……你干麼不出聲的站在那里?」
「我看你忙得連停下來的機會都沒有,不敢打擾你。」他深呼吸了一口氣,一副嘴饞的模樣湊到她旁邊。「這個咖喱的味道好香哦!」
她知道咖喱的香氣讓人想流口水,可是這會兒她只能聞到他的味道——一種很清爽、卻又讓人心跳加速的男人味……但他干麼靠得這麼近?
「看起來好好吃哦!」他用一旁大湯匙撈起咖喱鍋中的食材。「有海鮮,有雞肉,真豐富。」
「……每次煮咖喱,我習慣把冰箱里可以加的食材都放進去,听說這樣的味道嘗起來就沒有那麼好。我倒覺得無所謂,最重要的是營養價值。」只要她不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那股屬于他的味道就會漸漸淡去。
「你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在這上面。」每次想到她經歷的一切,他就心疼不已,可是重逢至今,看到她為生活所做的努力和付出,他又為她感到驕傲。
「這是當然,子鈞和子浩讀書需要營養。」
回想八年多前,姚家在一夕之間垮了,餐桌上再也沒有往常愛吃的牛排,漢堡,子浩因為年紀最小,成天吵個不停,她一氣之下便甩了子浩一巴掌。那時,她認清楚他們不再有奢侈的權利,她必須在這上頭開始費心,用少少的錢照顧家人的身體。
「你只想到他們,那你自己呢?」
怔了一下,她好笑的道︰「他們有得吃,難道我會餓肚子嗎?」
「我是說,你老是為他們忙碌,不擔心自己累垮了嗎?」
「子鈞和子浩很乖,他們會幫忙做家事。」有一回她生病,兩個弟弟嚇壞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天喊地,叫人听見了還以為她要死了。也就是那個時候起,他們知道要幫忙做家事,減輕她的負擔。
「我都听說了,他們兩個確實會幫忙做家事,可是他們也說了,你對自己總是很吝嗇,尤其在吃的方面。」
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他都听說了?這是不是表示那兩個小子早在他面前「說三道四」?那兩個小子的嘴巴最不牢靠了,逢人就愛說個不停,好像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們姊姊有多麼偉大、多麼了不起,害她莫名其妙被別人當成「偶像」都不知道……天啊!他們會不會把她所有的事情都爆料出來了?
忽地全身汗毛豎了起來,因為她又想到一件事——不久之前,她被鄰家熱情如火的「小可愛」撲倒,當場嚇到飆淚,因此被那兩個小子取笑一番,說她原來也有這麼沒出息的一面。奇怪,小時候她明明不怕狗,怎麼長大怕成這個樣子呢?
等一下,如果陸凊曦知道這件事,他一定會嘲笑她……不行,她晚點一定要嚴厲警告那兩個小子,不要在陸凊曦面前亂說話。
「省吃儉用是美德,但也不要太為難自己了。」
「我……因為我是女孩子,當然對吃比較吝嗇,這是為了保持身材。」
雖然知道這只是她的借口,但他不想戳破。這就好像父母告訴孩子他們不喜歡吃肉只喜歡啃骨頭一樣,無非是要孩子安心。
「我突然想到一個好主意,以後周末假日的三餐交給我吧。」
「嗄?」
「平時你要工作,還要料理家務,太辛苦了。周末假日應該身心都放松,好好休息,況且準備三餐這種事情對我來說太簡單了。」
「你會下廚?」
「不需要親自下廚,我也可以準備三餐。你放心,我會注意營養的問題,保證不是那種浪費錢又沒營養價值的食物。」
老實說,這幾年她真有一種說不出的疲倦,當然希望周末假日可以偶爾偷懶輕松一下,如果有他提供三餐服務,她不用擔心餓著那兩個大男生,有機會體驗一下睡到自然醒的滋味,那就太美好了。
不過,這種情況也令她不安,她有一種正被他一步步逼近的感覺……
咳!有人終于受不了的清了清喉嚨。「真是不好意思,實在不想打擾你們,可是肚子餓扁了,下午還要打工,可以讓我們吃午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