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時序已經入夏了,可是在雨水的洗禮下,深夜的風還是透著一股涼爽,吸入肺腑,積郁在胸口的沉悶似乎也隨之煙消雲散。
一杯紅酒下肚,他閑聊似的道︰「小時候我最大的樂趣就是下棋,你呢?」
「從小到大,我唯一的樂趣就是讀書。」母親雖然很討厭她。卻很在乎她的成績,樂于享受人家夸贊她女兒聰明,尤其是不用補習就可以得到好成績的這點,因此每天晚餐過後,收拾好碗筷,她就可以回房間讀書。
讀書時間是唯一屬于她的時間,不需要再接收母親充滿憎恨的疲勞轟炸,可以自由自在沉浸在書本的世界。她不但在書本中找到一片寧靜,也找到一種自我肯定和價值。
邵軾齊不可思議的瞪大眼楮。「你不會這麼無趣吧?」
「我覺得讀書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
「讀書哪來的快樂?」
「書本是沒有聲音的世界,卻有訴說不完的智慧和道理,細細品味,就可以體會其中的樂趣。」
邵軾齊兩眼倏然閃閃發亮,這會兒他總算逮到她的小辮子了。「等一下,差不多一個月前,你好像說過這麼一句話——你從小對包餃子特別感興趣。」
「……感興趣不等于樂趣。」她懊惱的咬著下唇,真是糊涂,怎麼連自己說過的話都忘了呢?
「歪理,沒有樂趣怎麼會感興趣呢?」
「……當時對包餃子感興趣,是因為人家說餃子是金元寶,我覺得很有意思,因此對于如何包出金元寶特別好奇。」
他歪著腦袋瓜瞅著她,沒見過比她還擅于保護自己的人,嘴巴比蚌殼還緊,只怕直截了當的逼問她,也別妄想挖到她隱藏的秘密,何況是拐彎抹角的打探呢?
「你干麼盯著我看?」楚玉寒很想對他的目光視而不見,可是沒見過比他還有耐性的人,如果她一直悶不吭聲,難保他不會坐在這里看到天亮。
「有沒有人送過你「難纏」這兩個字?」
「沒有,大家都說我很好相處。」她確實很好相處,因為少有意見,可是也教人模不透心思,所以無法跟人家交心,當然也沒什麼要好的朋友。
唇角抽動了一下,他不客氣的潑她冷水。「所有的人都被你的外表蒙蔽了。」
「我哪里難纏?」
「我說一句,你就回一句,這還不夠難纏嗎?」
「我只是回一句,又不是回好凡句,你會不會太計較了?」
他往她的腦袋瓜敲了一記。「如果我說一句,你回好幾句,那是刁鑽。」
「難道我應該放任你說個不停,一句話也不回嗎?」以前人家說十句,她不見得回上一句,可是一踫到他,她就變「多話」了,甚至無聊的跟他陷在這里打轉。
張著嘴半晌,他好委屈的舉起雙手。「我投降了!」
「你知道錯就好。」她滿意的模了模他的頭,好像他是一只寵物,立刻招來他一瞪,不過她視而不見,繼續當他是寵物的模著他的頭。
下一刻,邵軾齊突然沒頭沒尾的迸出一句。「我的肩膀很有擔當哦。」
「……嗄?」她的手緩緩的收了回來。
「我是說,我的肩膀很結實,不管多重的擔子往上一靠。都不會垮下來。」他豪氣萬千的拍著肩膀。「當你想要有個地方可以依靠的時候,盡避靠過來。」
眼眶瞬間涌入一股濕意,因為感動。因為他那份體貼的心意……她努力擺出不在乎的態度。「我可是很重哦!」
他故作不悅的板起面孔。「你太瞧不起你老公了吧!」
「我是好心警告你。」
「你當你老公是弱不禁風的男人嗎?放心,就是天塌下來了,我的肩膀也可以頂住。」他舉起雙手,擺出健美先生的架式,逗得她忍俊不住的笑出來,他抗議的嘟著嘴。「你怎麼可以嘲笑你老公?你就不擔心我會受傷嗎?」不過,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受到傷害的樣子。
略微一頓,她柔情似水的說︰「你的肩膀現在可以借我靠嗎?」
見他點了點頭,她的頭往右傾斜,落在他的左肩上,輕輕說道︰「謝謝你。」
「你干麼跟我客氣?老公的肩膀本來就應該給老婆靠。」
是啊,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一輩子佔據這個位子……不,千萬不可以心存這種妄想,像她這種會帶給別人不幸的人,怎能霸佔他這麼好的男人?他的肩膀只是她暫時的依靠,暫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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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他要那麼殷勤的送她「上下班」呢?
打從第一眼看到她,邵軾齊就認定她應該是被人捧在手心上的女人,因為她柔弱的外表,更因為她眼中的孤傲,他寵她、呵護她,是出于本能,不過他知道,她對他的殷勤其實很別扭,她並不習慣被人照顧。
有時候他不免猜想,過去她過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日子?
因為那天晚上她作了惡夢,他決定請征信社對她的身家背景深入調查,可是從出生到現在,征信社提供的資料看似完備,卻無法滿足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她過去過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日子?他總覺得這個問題根重要,非得找到答案。
這個時候,張院長從左邊走道後方的辦公室走出來,此時是她巡視小朋友們讀書的時間。
「你來了啊。」她笑盈盈地來到邵軾齊面前。
「院長好。」他有禮的欠身。
「小寒還在包裝明天要寄給客戶的東西。你可以進去辦公室等她。」
「她工作的時候,我還是不要打擾她,免得她分心。」清了清嗓子,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其實,我想跟院長聊聊,熊否請院長給我一點點時間?」
點了點頭,張院長就著台階坐了下來。「你是不是想跟我聊小寒?」
他跟著在她身邊坐下。「我知道小寒在這里生活了一兩年的時間,院長對她的認識應該不少吧?」
張院長笑著搖搖頭。「那倒未必,你應該很清楚她不是多話的人,別人說了十句,她不見得會回上一句,不過自從你們夫妻團圓之後,她變活潑了。」
「難道她沒有跟院長聊過她的家人嗎?」
「她是聊過一點,你想知道什麼?」
「不管什麼事情,請院長把知道的都告訴我。」
「我听說她出生不久之後,她父親就因為生意失敗,全家被迫從獨門獨戶的花圈洋房搬到公寓,養尊處優的母親受不了生活上巨大的變化,便把怨氣出在她身上,認為是她帶給家人不幸,因此她一直覺得自己會為別人招來災難。」
邵軾齊聞言皺起眉頭,這實在太難以置信了!「這會不會太荒謬了?現在都什麼時代了,她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這確實銀荒謬,可是如果你從小被人家灌輸這種想法,正巧周遭的人又經常遇到不好的事情,你也會對自己的存在產生這種扭曲的想法。」
他的臉色瞬間轉為陰沉。「院長的意思是說,有人刻意將這種想法深植在她的腦海里面?」
「這麼說並不公平,當你周遭的人都有這種想法,大家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你的心情、你的想法當然不可能置身事外。」
他不以為然的冷冷一笑。「如果是我的家人,就算我老是為他們帶來不幸,他們也會想辦法安慰我,這就是骨肉血親,不是嗎?」
「一樣米養百種人,寧可餓肚子給孩子肉吃的父母有,狠心拋下親生骨肉的父親也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無法完全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