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頓時無語。自家小妹仰慕不戒劍吳子風已久,也曾央求爹派人送貼相求,求吳子風收她為徒。可她畢竟是個女孩家,而不戒劍行事詭異出格,自家老爹一直不應允。再加上听聞吳子風從不收徒,小妹只有悻悻作罷。沒想到現下竟半路殺出個「吳子風唯一的弟子」,並且行為心性如此呆……咳!如此單純——這也難免小妹會耿耿于懷了。
楚青不由苦笑,再也沒說什麼。只等楚芳星吃完飯,楚青這才走進客房。
屋里,薛飛滾在床里面,早已睡得個天昏地暗,鼾聲正起。楚青將包袱收拾好,洗漱完畢,這才熄了燭火寬了衣,模到床上睡在外側。
這一夜,薛飛做了一個既驚悚又甜美的夢——
夢里,雲霧繚繞之中,前方楚姑娘的背影近在眼前。薛飛紅了臉,壯著膽子上前,輕輕拍上了楚芳星的肩膀,「楚姑娘……那個,我……我對你……我……」
薛飛只覺得臉上一陣陣地燥熱。話還沒說完,就見楚芳星緩緩回過頭來。姣好的面容竟然變成了瘋師父那張大青臉!瘋師父黑著一張臉,歪著嘴角沖他「哼哼」著,「哼哼,好你個臭小子!傍我蹲馬步去!」
薛飛大驚失色,就在他跨下臉想要辯解的時候,不知道從哪里來的二師傅,踏著五彩祥雲飄過來,拽住瘋師父的耳朵,就把人拖走了。
薛飛剛舒了一口氣,就覺得肩膀被人輕輕地拍了。他回頭去看,就見楚姑娘笑容滿面,「喂,呆子。」
一聲「呆子」,卻不像平時那樣不屑的語調,而是笑眯眯地說的。這一聲讓薛飛甜到了心底。正覺得不好意思呢,就見楚姑娘踮起腳尖,緩緩地將笑臉湊上來……
夢外,薛飛絲毫不知自己正「吧嗒吧嗒」著嘴,露出一臉花痴的笑容。
睡在他身側的楚青,被一聲聲「嘿嘿……嘿嘿……」的詭異笑聲驚醒。剛想問一句「薛小兄弟,沒事兒吧」,就被忽然抱過來的手臂一把攬住。
薛飛翻過身來,一手緊緊地攬住楚青的腰,一邊做夢一邊「嘿嘿」地笑,偶爾還迷迷糊糊地「楚……楚……」出幾聲來。
楚青,人生活到二十二個年頭,頭一次嘗到變化石的滋味兒。
床鋪的位置正靠著窗邊。月光自窗欞撒進來,柔柔地打在薛飛的臉上。就著月光,楚青可以清楚地看見,薛飛那揚起的唇角旁,掛著一攤小水窪。
那一張女敕女敕的女圭女圭臉上,眉眼都在笑。笑著笑著,薛飛便再笑呵呵地抱緊些,湊近些,迷迷瞪瞪地把嘴唇湊過來,蹭在楚青的面頰邊上,「楚……楚……呵呵……」
已成石化的楚青,沒能及時做出反應,就覺薛飛攬著腰的手臂又收得更緊了些,熾熱的氣息噴在頸項上,緊接著便是柔軟的唇,在頸上來來回回地磨蹭。
楚青無語問蒼天。原來這個薛小兄弟,喜歡男人!
其實,不能怪楚青想得偏。雖然他楚青不是個愛嚼舌根的人,但是江湖上誰不知道不戒劍吳子風和無名劍薛無名的關系,那叫一個鐵!不,是比鐵還要硬的「鋼哥們兒」,那關系好的,好得簡直可以穿一條褲子——至于是外褲還是內褲,各路武林英雄們都避而不提,只是笑,笑得高深莫測。
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所以如果這不戒劍的徒兒薛飛,若有什麼分桃斷袖的怪癖兒,似乎也不是那麼難理解的事兒。楚青回想片刻,想到今兒個下午薛飛噴了鼻血,他為他擦拭之時,薛飛不但不止血反而噴得更厲害;想到那時候薛飛紅著臉往他手上蹭;再想到小妹問薛飛「在想什麼齷齪事兒」之時,他臉上那兩抹不自然的紅暈……
原來如此。如果說,原來薛小兄弟喜歡的是男人,而且喜歡他……這麼一說,那就全可以說通了。
終于,楚青他——悟了!
對人向來寬容、並且好脾氣的楚青,立刻陷入了「怎麼能在不傷害薛小兄弟的感情的情況下,勸導他走上正路」的假命題當中,絲毫不知道自己的了悟,實際上已步上了「自作多情」的歪路。
總而言之一句話,楚青他——誤了。
窗外的天幕漸漸亮起來,不知誰家的雞率先打了鳴兒,緊接著東邊就泛了魚肚白。一宿沒睡的楚青,望著越見清晰的薛飛笑呵呵的睡臉,心中愈急。
想了一晚上,楚青還是沒能想出什麼好的說辭,既不點破讓薛飛難堪,又能勸導他走上正路。如此這般,傷透了腦筋的他,難得地在眉間刻出一道道解不開的褶皺。
那一頭,薛飛哪里知道楚青心中的糾結?咱們的薛飛薛少俠,兀自將美夢做得香甜。睡夢越沉,又親又抱摟了人家一晚上的他,終于「吧嗒吧嗒」嘴,收回了胳膊,心滿意足地一翻身,滾到床里頭繼續打呼嚕去了。
得了空的楚青,趕緊趁這時候,一溜煙地翻身下床,迅速地穿戴好衣物,束好發拾掇好自己。末了他還擰了毛巾,對著鏡子猛擦。幸好做夢的薛飛只曉得蹭啊舌忝的,還不是當真懂得親,楚青的脖子上倒也沒留下什麼見不得人的紅印子,就是粘噠噠的口水讓他著實無語,只能連擦了好幾把才感覺清爽了些。
收拾完了,楚青理好包袱,剛打算出門,一扭頭就見薛飛睡得個四仰八叉,右半邊的手和腳都探出來了,懸空在床外。被子也裹成一團亂,摔在了地上。楚青抽搐了嘴角,微一思忖,還是走上前去,把人往床內挪了挪。等楚青輕手輕腳地把被子蓋上,就在這時候,薛飛忽然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薛飛迷迷瞪瞪地揉了揉眼楮,就見楚青正給他蓋被。咱們的薛少俠雖然和某個行事詭異最煩禮法的人有著堪稱「孽緣」的師徒關系,但是從小的良好家教,讓他立刻咧開嘴角,笑呵呵地道謝︰「嘿嘿,多謝楚大哥,早啊!」
糟了!楚青一看薛飛的笑容,頓時如臨大敵,心中發出了無聲的吶喊︰糟了糟了,這次真正是好心辦壞事,萬一讓薛飛更加泥足深陷怎麼辦?
薛飛哪里知道楚青的心思,咧嘴笑得格外燦爛。可這邊一臉陽光燦爛,那邊楚青的心里就格外一片愁雲慘霧。
楚青慌忙收回手,幾乎是用「逃」的,快速躥到門邊。勉強抽動了一下嘴角,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來,「咳,你……你快起來吧,一會兒該走了。」
「哦!好!」
薛飛這一覺睡的是神清氣爽,他一咕嚕從床上翻下來,樂呵呵地點頭說「好」。剛說完,抬頭一看,只見楚青眼上冒出兩淡淡的黑眼圈,薛飛頓時奇怪,「耶?楚大哥,你沒睡好嗎?哎呀,」他猛地一拍腦門,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不是我打呼嚕太響,吵著你了?對不住對不住,瘋師父也一直罵我,說我一睡著就跟死豬似的,雷劈都打不醒。」
看薛飛撓著後腦勺、一臉尷尬道歉的模樣兒,楚青抽了抽嘴角,又不好點破,只有模模糊糊「嗯」地應了一聲,轉頭走出屋子。
待到薛飛穿好衣服、收拾好自己出門的時候,只見楚青已經坐在了客棧的桌邊。桌上擺著三碗米粥,還有一籠熱騰騰的包子,店小二還正在利落地將油條往桌上擺。
薛飛這一看,哈喇子差點沒流下來——其實,咱們也不能怪薛飛薛少俠他犯饞,要知道,長命山上那個以烤肉為樂、無肉不歡的某位高手高手高高手,是寧可不吃,也不會費心思搞這麼些花里胡哨的早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