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別嚇我。」秦綢兒听得心驚肉跳的。小喜確實說對了一件事,郡主一直受盡寵愛,她看似嬌貴率性,其實很脆弱,一下子天地變色,她怎麼受得了?
「我真的好擔心。」
沉吟半晌,她也真的很不放心,「我去瞧瞧好了。」
「小月,郡主醒了嗎?」房門一開,秦綢兒心急的問。
「醒了,可是……」小月還是側過身子讓她自個兒看。
看到郡主像個雕像似的坐在炕上,兩眼無神的望著前方,昔日熱情活潑的可人兒變成這般痴傻的模樣,真是教人鼻酸。
秦綢兒走進屋內,在她面前蹲下,溫柔的握住那雙冰冷的手。這一次她什麼也不說,只是靜靜的看著她,等她自個兒有反應。
不知道過了多久,蘭兒終于說話了,她的聲音听起來空空洞洞的,好像沒有靈魂似的,「綢兒,妳知道嗎?我一直想著,若是我的脖子往白綾上一吊,三哥哥見了會說什麼?皇帝哥哥見了又會說什麼?他們會難過嗎?他們會為我流下眼淚嗎?他們會後悔今日對我的殘忍嗎?妳想,他們會嗎?」
「不可以!」秦綢兒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吶喊,「郡主千萬不可以做傻事!」
心一震,蘭兒的魂魄終于歸位了,「不可以嗎?我也知道這樣好傻好傻,可是我的腦子就是停不下來。」
「這世上每個角落都有著悲傷的故事,有些人有一頓沒一頓,腦子卻還是想著如何活下來,因為活著就是希望,無論希望多渺小,他們都願意為生命奮斗。
「有些人原本活得還算過得去,卻敵不過死神的召喚,奴婢的父母就是如此,一場瘟疫,生命由不得自己,這才知道,原來單單活著就是一種幸福。貧窮也好,富裕也好,生老病死原本就不是自個兒可以作主,為何要舍棄活著的可貴?」
淚水緩緩的溢出眼眶,蘭兒語帶哽咽的道︰「其實,我根本沒有勇氣做傻事,可是,我也沒有勇氣面對未來,我真的好苦好苦,妳說,我該怎麼辦?」
腦子突然有一道念頭閃過……身子一僵,秦綢兒緩緩的吐了一口氣,毅然決然說出那股瘋狂的想法,「逃!」
「……妳說什麼?」蘭兒顯然嚇了一跳。
「逃,比起做傻事、比起面對未來都更需要勇氣,但是郡主可以得到一個全新的未來。」
「秦姑娘,妳瘋了是不是?怎麼可以勸郡主逃走?」小月听得膽戰心驚,眼皮一直狂跳,「妳知道違抗聖旨的下場嗎?這是死路一條啊!」
「郡主都不想活命了,那還有什麼好怕的?不如,大膽的選擇一個可以扭轉命運的機會,況且,皇上一向疼愛郡主,他又怎麼忍心砍郡主的頭?還有,奴婢也相信在生死交關的時候,太後一定會盡全力保住郡主的命,那郡主為何不能放手一搏?」
「這……不對不對,我們根本逃不了!」小月堅決反對這種瘋狂的行徑。
「這確實很難,可是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不行不行,這不是在開玩笑……」
「逃不成,郡主也不會有事,頂多挨頓罵。」
雙手合十,小月苦苦哀求,「秦姑娘,妳別再說了好不好?萬一不小心被听見了,妳這條小命也沒了。」
頓了一下,秦綢兒心疼的看著臉上還留著淚痕的蘭兒,「奴婢怎麼能狠心棄朋友不顧?雖知道這樣太過膽大妄為,奴婢卻不能不說,連一絲絲機會也不願意給自己,那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那一絲絲機會得拿自個兒的命來賭,這未免太任性了。」
也許,但是她的目光依然堅定的看著蘭兒,「郡主以為呢?」
彷佛過了一世紀那麼久,蘭兒終于說話了,「給我三天的時間好好想想。」
「郡主,妳別听秦姑娘胡言亂語。」
「妳別急,我不是說會好好想想嗎?若是行不通,我們就別試了。」
這一說,小月的心情更沉重了,「若是行得通,不就要試了嗎?」
不再言語,蘭兒似乎又陷入自個兒的世界。她在想,她真的有勇氣為這一絲絲的機會付出一切嗎?
小月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一場驚天動地的災難就要發生了。可是她能怎麼辦?唯有祈求老天爺可憐郡主,千萬別讓郡主遭遇任何不幸。
回到房里,夜已經深了,還好小喜很貼心的先幫她點亮了燈火,她不用模黑找打火石。
房門一關,秦綢兒失神的靠在門板上。她是不是太沖動了?無論郡主是否能月兌逃成功,若王爺知道這是她出的主意,她一定會被降罪,搞不好,還會賠上自個兒的命……她在愁什麼?若是她的命該絕,那又如何?她是一個沒有牽掛的人,還有什麼好計較?
自從郡主問她,可以當她的朋友嗎?似乎就注定她必定要卷入郡主的喜怒哀樂當中,雖然她們之間始終隔著無法跨越的距離,還有著微妙的心結,但是那一刻的感動卻深植她的內心,從那時候起,她就沒辦法將郡主隔絕在心房外。
這一輩子,她都會當郡主是朋友,若她必須為朋友賠上自己的命,這也只能說她命該如此。
「妳再不回來,我就要派人去找妳了。」
嚇!驚慌的往後一跳,她慌亂的瞪著不知道從哪兒蹦出來的玄禎,「王爺!」
「我好像老在嚇妳。」他像在責怪自己,又像在取笑她。
「王爺有事可以派人召喚奴婢,用不著親自前來奴婢這兒,若是教人瞧見了,有損王爺的身份。」
「妳還記得我的身份嗎?」
「奴婢片刻不敢忘記。」
「是嗎?」舉步向她逼近,他的眼神轉為咄咄逼人,「可是我告誡妳的話,妳一句也沒擱在心上。」
「王、王爺究竟想說什麼?」秦綢兒一陣心慌的咽了口口水,四周的溫度急劇攀升,她感覺到一股強烈的不安鎖住她的四肢百骸,令她無法動彈,就如同掉落蛛網的蟲子,眼看著獵人一步一步逼近,卻只能無能為力的在原地掙扎。
棒著不到一步的距離,他停下腳步,像在責備她,又像是拿她莫可奈何似的說︰「綢兒,為什麼非要招惹我?」
「奴婢不明白王爺的意思。」她從來沒有招惹他的念頭,尤其那天發生那件事情之後,她更是命令自己連想都不能想他,唯有將他徹底逐出腦海,才能斷了對他萌生的愛意,她不想離開京城的時候痛不欲生。
「妳是不是去蘭兒那里?」
「是,奴婢不能去郡主那兒嗎?」
「我還得再說幾次別多管閑事,妳才會謹記在心?」為了掩飾內心的焦慮,玄禎的口氣比平日更為冷冽。他是在保護她,他不想要她發生任何事情。
微微揚起下巴,秦綢兒倔強的看著他,「王爺多慮了,奴婢只是沒法子像王爺如此殘酷的冷眼旁觀,奴婢只想在郡主最無助的時候關心她,也許是無濟于事的言詞,但對郡主來說,卻是活下去的力量。」
殘酷?冷然一笑,抬起右手,指月復輕輕她的頰骨,他听似冷漠的聲音有著不易察覺的無奈,「妳不懂,這就是我和蘭兒無法抗拒的命運。」
聞言,她為他心疼,「奴婢可以為王爺做什麼?」
「置身事外。」
一陣寒意襲上心頭,她為他只想著明哲保身的態度感到心痛難過,「王爺,奴婢也許不懂,但是奴婢會為了自己的信念而活,即使要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奴婢也心甘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