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後天一早小的會帶著秦姑娘在大門候著。」非常寶貝的捧起檀木盒子,君員外快步跟過去送客。
人生的際遇往往出乎自己的預料,收拾好行李,秦綢兒已經準備好隨時起程回鄉,這會兒就等著君員外派人護送她回蘇州,可是萬萬沒想到……
「老爺要派奴婢去京城的睿王府?」她沒有一絲絲的雀躍,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驚慌,她曾經耳聞過王公貴族的是是非非,王府可以讓卑賤一夕之間變成尊貴,卻也是沒有天理王法的地方,奴才的命在那兒不值錢。
「睿王爺想呈一份繡品恭賀皇上,除了妳,還有誰擔得起如此重任?」
「『千繡閣』應該還有比奴婢更能擔此重任的繡女。」
怔了一下,君員外沒想到她會有如此淡泊的反應,「妳這丫頭難道不明白嗎?這可是讓妳聲名大噪的好機會,不是人人都求得到。」
「奴婢明白,可是奴婢喜歡平平淡淡的過日子,不想要聲名大噪,可以請老爺另擇繡女嗎?」名聲能為她換得什麼?不過是更多的排擠和冷落。
「這可是極大的恩寵,說起來是妳的福氣,再說妳在蘇州無親無戚,妳上京城也沒什麼好牽掛。」
「老爺,奴婢非去不可嗎?」雖然待在蘇州的日子不好過,可是在「千繡閣」的羽翼下,倒也不會受人欺凌,她不曾想過離開自個兒的故鄉。
「王爺府指名要妳,我們得罪不起。」
「皇親國戚就可以強人所難嗎?」
「丫頭,妳可別忘了自個兒簽了賣身契。」
頓了頓,她幽幽的道來,「奴婢立下的賣身契是在『千繡閣』當十年的繡女,請老爺再琢磨琢磨。」
看這情形,君員外不得不祭出最後的誘餌,「妳答應去睿王府,我就把賣身契送給妳,怎麼樣?」
「老爺的意思是說,只要我願意去睿王府,從今以後我就是自由之身?」
直接付諸行動,君員外派人前去書房取來旗下繡女立下的合同。
看著君員外從木盒當中找出她的賣身契,她的身子不禁微微顫抖。她為了這只賣身契忍受著被孤立的日子,如今只要點個頭,她就再也沒有牽絆了。
「妳答應去睿王府,這張賣身契馬上就是妳的。」
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她伸手接下賣身契,「奴婢去睿王府。」
總算可以松口氣了,最後,他不忘發揮商人的本質拉攏她,「以後妳還是可以回『千繡閣』,若是不喜歡回蘇州的繡坊,可以到其它的繡坊。」
「老爺的厚愛,奴婢謹記在心。」看著手中的賣身契,她只要再熬過睿王府的日子,就真正自由了。
第二章
雖然出身貧苦,秦綢兒總是個嬌滴滴的姑娘家,每天從早到晚,馬車幾乎沒有停歇的向京城直奔,一路上搖搖晃晃,顛得她頭昏腦脹,五髒六腑都攪在一塊,不過,她還是保持沉默,硬是咬牙忍著不出聲求救,每當以為自己快要窒息,她就拉開車簾呼吸著外頭的空氣,雖然這對她的幫助不大。
太陽西沉,馬車停了,強忍著不適,她推開車門下來。
「秦姑娘,委屈妳了,今兒個我們恐怕得在這兒露宿一夜。」飛天趨上前道。
「秦姑娘,妳這兒坐。」鐵漢為她鋪上一塊龍須草墊。
一句話也沒吭,她整個人還暈得分不清楚東西南北,安靜的就龍須草墊坐下。
起灶野炊、搭起帳篷,飛天和鐵漢分工合作,兩個人一刻鐘就把事情搞定了。
在晚霞漸漸暗沉中,炊煙裊裊升起,吊鍋里的肉香讓人聞之精神一振。
「秦姑娘,夜里風兒刺骨,妳當心別著涼。」飛天體貼的遞上一件披風。
「多謝飛天大哥。」披上披風,她體內的寒意稍微緩和了一點,可是她的腦袋瓜子還是很沉重、很不舒服。
「秦姑娘,先吃個窩窩頭。」鐵漢到了她面前也變得特別「輕巧」。
「多謝鐵漢大哥。」接下窩窩頭,她有一口、沒一口的嘗著。其實她一點胃口也沒有,可是這一天下來,她吃得不多,明兒個還要趕路,她恐怕身子吃不消。
終于,吊鍋里的食物煮沸了,秦綢兒喝了一碗肉湯,肚子暖呼呼的,總算覺得精神好了一些,這時,她彷佛察覺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個兒身上,她抬起頭來,隔著篝火,她和玄禎四目一撞,陡地,一顆心差點兒蹦出胸口。
忙不迭的垂下眼瞼,她也不知道自個兒干啥像是做賊心虛似的,她又沒有偷窺他。
她真的不懂這是怎麼回事,面對他,她總覺得手足無措,老爺說他是睿王府的總管大人,可是他氣質尊貴,看起來實非泛泛之輩,而且飛天和鐵漢非常敬重他,這又不免教人對他的身份心生疑惑。
或許因為如此,她總是不敢直視他,不過,每當掀開車簾不經意瞧見他騎在馬上威風凜凜的英姿,她又會情不自禁的失神,他如同烈日一般光芒萬丈,卻又像寒月一般清冷孤傲……烈日也好,寒月也罷,他都是遙不可及,她可以望之卻觸模不得。
「我瞧秦姑娘氣色不佳,是不是哪兒不適?」飛天再度關心的靠了過來。
「沒事,我只是累了。」
「我看秦姑娘還是早早歇著,不過,這兒入了夜氣溫驟降,今夜得委屈秦姑娘在馬車上睡一宿。」
「我去幫秦姑娘鋪毯。」鐵漢馬上鑽進馬車。
「這小子今兒個還真是殷懃!」飛天一副大驚小敝的挑了挑眉。
轉眼間的工夫,鐵漢已經打理完畢跳了出來,「方才你在背後說我什麼?」
「秦姑娘,方才我有說話嗎?」飛天一臉莫名其妙的朝秦綢兒眨眨眼。
抿唇一笑,她搖了搖頭,「我什麼也沒听見。」
「秦姑娘,妳怎麼可以幫著他?」鐵漢大聲抗議。
「你別為難秦姑娘,秦姑娘心地善良,見人有難,豈有不幫的道理?」
這話堵得鐵漢啞口無言,只能忿忿的用眼神告訴他。便宜你了!
「你有什麼不滿?」飛天存心挑釁的揚起眉。
「我、我哪敢不滿?」
「可是,你的口氣听起來好像不是這麼回事。」
面紅耳赤的瞪著飛天,鐵漢張著嘴卻不知道如何響應。
「秦姑娘,妳可別被我們嚇壞了,我們平時就喜歡斗嘴。」
誰喜歡跟他斗嘴?鐵漢覺得自己很無辜。他嘴上功夫又比不過人家,哪會自討無趣找他斗嘴?
「斗嘴也是一種樂趣。」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她也發覺他們兩個喜歡你來我往的耍嘴皮子,尤其氣氛沉悶的時候,說真格的,她很羨慕他們,覺得他們很幸福,哪像她,連個斗嘴的人都沒有,說起來很可憐。
「秦姑娘說得是,不過,斗嘴也得看對象,遇到辯才無礙的好對手,當然樂趣無窮,可是遇到一個口拙的對手,那就無趣極了。」
無話反駁,鐵漢郁悶的臭著一張臉。
看他們自然率真的在對方面前表現自己,她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心酸,于是,她起身行禮告退,「對不起,我先去歇著了,你們也早點安歇。」
確定秦綢兒上了馬車,鐵漢立刻興師問罪的道︰「你這家伙今兒個是怎麼了?故意跟我過不去是不是?」
「我是怕你太過殷懃,把人家姑娘嚇壞了。」
「我看你比我還殷懃唄!」
「我對每一位姑娘都是這個樣子啊!」
「我看你對府里的丫頭們可沒這麼體貼。」
「我對府里丫頭們如何,你有瞧仔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