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好渴……「小李,水壺空了,倒壺水來。」才同街坊去「探听敵情」,自外頭回來的悅來客棧女掌櫃郝凌車吆喝著店小二。
月前,五條街外的醉仙樓像要和她打對台,請來一個說書人,听說吸引了不少貪鮮的客人,今晚,趁著還不太忙,她便陪同前來邀約她的葛府大小姐葛若衣一起去償鮮。
別的沒注意,她有信心自己不會輸,只是那說書人的故事還真不錯听,難怪近來進帳少了那麼一點。「勾踐復國」,太教條的、忠肝義膽的她也不愛,但美女細作——西施的機智,她可就稱佩了。
[這紅條子上寫的該不是通緝犯?」
一教書的夫子將上頭的字念出來。「杭州城三美——病貓西施,葛若衣;八卦西施,韋語瑄;臭屁西施,姚采香。」
「嘻嘻,這誰寫的,真是毒啊!」
郝凌車突然出現,帶義笑問︰「你們不覺得她們很美嗎?」
是,是很美,但相信她們知道後,一定不會感到光榮,而郝凌車這麼一搞,萬一傳出城去,只怕三人更難嫁了。
一年後,杭州城又搬來一戶兵姓人家,那大女兒在幾天後也被添了個綽號——蠻牛西施……
第一章
她,葛若衣,今年十六,家住杭州西門,雖說容貌姿色不足以名列杭州第一,但也是閉月羞花,媒人婆理當踏破門檻搶著提親,實則不然,就因為她生得白皙瘦弱,三不五時會跌倒摔跤,偶爾會突然暈眩昏迷不省人事,看似隨時會香消玉殞,因而成了媒人婆眼中的妖魔鬼怪拒絕往來,甚至還獲贈「病貓西施」的封號此乃城中「悅來容棧」女掌櫃郝凌車所賜……
「小姐……」
還來不及回應,葛若衣已經軟綿綿的跌倒在地,而且是在悅來客棧的大門口,她甚至不清楚眼前的情景是如何發生,不過根據往常經驗,這是她心不在焉喜歡胡
思亂想惹的禍,走路不長眼楮當然會上演這樣的戲碼。
「小姐,你還好嗎?」果兒驚惶失措的沖過去,她不過貪心看了街旁的攤子一眼,琳瑯滿目的發簪玉飾實在是太漂亮了,而一時失了神忘了照顧小姐,小姐就出狀況,她真是該死!
「我……我頭好疼。」眉頭深鎖,葛若衣痛苦的抱著頭,脆弱的模樣叫人見了心憐,誰會相信這是裝模作樣,目的是想掩飾自個兒粗心大意造成的糗態,連走個路都會跌倒,這不是很可笑嗎?
「怎麼又頭疼了?」果兒更慌了,小姐今天已經好幾次犯頭疼了。
「我也不知道。」
「這會兒該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趕緊幫我把你家小姐扶進我房里歇著啊!」郝凌車熱心的挨到葛若衣另一側。
「是是是。」有如大夢初醒,果兒忙不迭的幫著她扶起葛若衣往里頭走去,說起來,她也是個迷迷糊糊沒什麼腦子的丫頭。
一刻鐘過去了,終于舒舒服服躺在郝凌車的香閨,葛若衣滿懷歉意的道︰[大姊,謝謝你,真不好意思,總是給你添麻煩。」
「哎呀!我們是朋友,干啥如此見外?」揉了一條濕帕子放在她的額頭上,郝凌車傷腦筋的看著她略顯蒼白的臉,「身子不好就應該安安分分的待在家中,怎麼你老愛往外頭跑?」
「我是特地上街挑幾塊布做衣裳,路過這兒,我想總要進來看看你。」
「你每一回來這兒總要嚇人,我的膽子早晚會被你嚇破。」
「對不起,以後我會盡可能不上這兒給你找麻煩。」淡淡的憂愁襲上白皙的臉龐,使她更顯嬌弱無助。
「傻丫頭,你想到哪兒去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你的身子怎麼一點起色也沒有,你爹不是幫你找了很多大夫嗎?」
幽幽一嘆,葛若衣柔弱無力的道︰「我打出娘胎就是這個破身子,即便是汴京來的名醫恐怕也束手無策,我又怎能讓我爹再為我浪費錢財?」
「這是什麼傻話,你爹疼你,怎麼舍得見你受病痛所苦?」
抿著嘴,葛若衣悶不作聲,什麼舍不得,他是害怕她在葛家待上一輩子,不是養不起,而是有個容不下他女兒的妻子……哼!如今的葛夫人一開始也不過是個沒名沒分的小妾,仗著為官的父親且還有幾分姿色,勾搭她爹進了葛家,然後使盡心機逼死她娘,狐狸精從此成了正室。
這位後娘甚至比她爹還關心她弱不禁風的身子,無非是盼她能夠快點嫁人,可惜,她偏要作對到底,她的病……嘿!就是花盡萬貫家財,也是無藥可救!
誤以為她的沉默是灰心,郝凌車心疼的安慰,「你別急,我想一定有大夫可以醫治你的病,像你這麼美麗又善良的姑娘,老天爺怎麼忍心終止你的陽壽?」
神色一黯,葛若衣多愁善感的道︰「人生無常,生死不由人。」
「你別胡思亂想杞人憂天……」
「凌大姊用不著安慰我,紅顏多薄命,生死于我皆是命,我早已經看透了,無畏也無懼。」取下額頭上的帕子,葛若衣掀開被子起身下床,「我們在這兒打擾太久了,應該告辭了。」
「你可以嗎?」郝凌車不安的上前攙扶。
「果兒會照顧我。」
守候一旁的果兒用力點頭附和,可是瞧她愣頭愣腦的樣子,似乎連照顧自個兒都有問題,實在叫人放心不下。
「我還是派馬車送你們回去吧!」
「別費事了,歇了一會兒,我已經好多了,我撐得住,況且閉著眼楮我也可以走回去,你就不必操心了。」葛若衣感激的握住郝凌車的手,凌大姊是她見過最好的人,熱心助人,雖然常常幫倒忙,卻是女中豪杰,正因為如此,喜歡孤獨不愛與人親近的她才會結交這位朋友。
「那你們路上當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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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亮,睡意未退,果兒就在葛若衣不容署喙的指示下,匆匆忙忙整裝出門。
「小姐,昨兒個你還昏倒,我們別出門吧!」果兒忍不住打著哈欠。
「我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若不馬上辦妥我會死不瞑目。」
冷不防的抖了一下,果兒全身寒毛一豎,頓覺陰風陣陣,她不自覺的拉住梆若衣的衣袖,「小姐,你別老是把那個字掛在嘴邊,我會害怕。」
「人的終了就是死亡,不管是誰遲早都要面對,這有什麼好害怕?」
[這……話是這麼說,可是也用不著天天念著。」
「唯有經常提醒自己生命的可貴,人才不會虛擲光陰,這一點你該好好學學,不要老是迷迷糊糊。」
必于這種人生大道理,她是怎麼也爭不過小姐,她可不像小姐飽讀詩書。
「我們別說這個,小姐究竟趕差辦什麼事?」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當果兒知道她們的目的地,她差一點昏倒,緊緊抓著葛若衣,她的聲音因顫抖而結結巴巴,「小……小姐,你、你……有沒有搞錯地方?」
微微蹙起眉頭,葛若衣好認真的想了想,最後搖頭道︰「我應該不會弄錯,我听說杭州最上等的棺木都在這兒。」
咽了口口水,果兒覺得自個兒越來越虛弱,「小、小姐,來這兒干什麼?」
[當然是買棺木啊!」她老實不客氣的賞了果兒一個白眼,人家懸掛在門口的招牌不是明明白白寫著「何家棺鋪」嗎?
說不出話來了,果兒一副驚嚇過度的張著嘴巴,買棺木干什麼?
「我若不先幫自個兒準備好棺木,萬一我早姨娘一步歸天,姨娘肯定給我一口桐棺,隨隨便便把我葬了。」
來個深呼吸,果兒努力找回自個兒的神智,她得打消小姐這個怪念頭,「小姐別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