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發現讓我心動意搖,我斜睨他的拳頭,問︰「你干麼把我哥揍成那樣?小心又被人抓到把柄。」
仿佛找人練拳是家常便飯之事,駱偉竟狀若平常地說︰「這是我能見你的條件之一。」
我不解地問︰「條件?什麼條件?」
「你爸不準我見你,我費盡唇舌跟他說明我對你的感情,他才點頭並出條件,要我把你老哥先揍一頓才放行。」
「我爸,不可能!他老人家雖然跟我哥不親,但他絕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我哥被人打。」
「你哥的確該打,而且早八百年前就該受教才是,」駱偉說到這里,忍不住又摩拳起來。「他這回真的是興風作浪過頭了,但養子不教父之過,我認為你哥這副德行全都得怪你爸,明明想教訓兒子,卻又舍不得下重手,好險踫上我拳頭發癢,樂意替他出氣,要不然,你哥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欠揍。」
「除了這個以外,我爸有開出其他條件嗎?」
「有,他要我想辦法喂你進食。」他說完,身子一斜,拎起保溫盒檢視一番,「這湯是你的午餐嗎?」
「嗯!」我點頭,眼帶戒備地觀察他的舉動。
「湯匙在哪里?」
我從抽屜里拿出一只免洗湯匙,當著他的面,啪啪啪地將湯匙折成三斷,皮笑肉不笑地說︰「啊!最後一根卻被我不小心弄斷了,真是不好意思。」哼!沒湯匙,看一八五先生怎麼喂我。
他面無表情地瞅了我兩秒,然後含笑地對我說︰「沒關系,我想到一個一石二鳥、你情我願的方法。」他說完,掀開蓋子,倒出一碗湯,慢條斯理地將湯吹冷,自嘗一口,解渴兼漱口。
我以為這就是他的一石二鳥之計,肯幫我把湯喝掉一些。
所以當他再嘗第二口的,我也卸除了警戒往後仰靠于枕上,沒想到他碩實的身子隨即壓上來,大手托住我的下巴,迅速地在我微啟的唇間落下一吻,湯汁于是流進我的嘴里,為了防止我吐出來,他又迅捷地以吻封住我的唇,直到他確定我把稀微的湯汁吞下月復後,才松開我的唇。
「這可真惡心,我要吐了。」他灌我米湯我都喝了,蔬菜湯又有何不可?不可,不可,因為事關尊嚴,我才不想這麼便宜他,讓他好過。
于是,我把手指伸入喉嚨,想將湯催吐出來,但他輕輕地挽住我的手,放到他唇間,憂心忡忡地說︰「別這樣,好不好?」
我把手抽回來,聳肩道︰「沒關系,現在不吐,幾秒後照樣要吐。」
我等待那一股進食後的反胃感覺,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我可以感覺到一股暖流從我的咽喉漫入食道,直下賁門,或許是少量的關系,一分鐘後一陣肚鳴乍響,湯安然無恙地在我的消化器官里運作,我驚訝地掩嘴望了駱偉一眼,他則是喟出好大一口氣,兩臂大張地緊環住我,給我一個熊式的擁抱後,順道補上一記纏綿的吻。
這個吻里含了幾滴咸咸的淚,我以為自己哭了,片刻後才理解是一八五先生貢獻的,我這才體會出深藏在他心里的恐懼與焦慮。
莫非他以為我真的沒救了!嗯……我該好好犒賞那個跟他通報消息的人。
「是誰告訴你我入院調養的?張力嗎?」
「不是,是安安的母親。」
我愣住了。「靜香姨!」
「沒錯。我們在電話上談了很久,她勸我人與人之間相知相惜不容易,但若拖到天人水隔時,才後悔沒做到真情相對的話,恐怕要遺憾終身。」
我听了他這番轉述的話,思量片刻,老實告訴他,「我當初以為真情相對是男女之間最容易辦到的,如今我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他但笑不語,牽著我的手湊近他的唇際,疼愛有加地呵護著。
看著他那只牽住我的手,我有了新發現。「駱偉,只是你第一次牽我的手。」
他愣了一下,「是嗎?感覺如何?」
我眼珠子晃過一圈後,毫不介意地與他分享我的感覺。「感覺好好。」
他揉著我的指,一語不發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只珠寶盒,輕輕掀開盒蓋,從金色的錦緞上取出一枚環戒,直接套上我的無名指。
環戒簡單素雅,沒有鑽石珠寶,卻仍是漂亮大方。唯一的缺憾是我的手指太細,撐不住戒指。
「等我將你養胖後,咱們再去挑一只你喜歡的,然後不管旁人怎麼羅嗦,你都得嫁給我。」
我含淚自動送上一記香吻。「遵命,救命恩公!」
第九章
駱偉從醫生那里得到證實,確定我有起色後,才搭機赴美接受職訓,盡避我天天在越洋電話上跟他保證我很好,不到一個禮拜他又翩然返國,因為他實在放心不下我,便跟新老板請了一個禮拜的假,沒想到他的老板竟多批準他一個禮拜。
我奇怪他才新到職沒多久,新老板怎肯寬容大量讓他一放就是半個月。
原來,他的老板是我表哥常棣華,也是他以前的女朋友、我繼妹安安的新婚夫婿,這樣多層的關系讓他即使想回美國上工都不行了。
經過我哥無條件的同意,駱偉晚上在我對門的公寓打地鋪,白天則待在我的寓所里照料我的飲食,有他陪伴的日子是說不出的甜蜜,只是我給自己的單身公寓下過一道男人不得入內過夜的禁令,所以這陣子,駱偉把他對我的濃情蜜意都摻進了飯菜里,結果倒便宜了跟著搭伙的李懷凝。
駱偉的朋友張力,有空沒事會到對門找駱偉把酒敘舊打橋牌,因此和趙燕麗在我們大樓的電梯里二次邂逅,兩人對彼此的第一印象改觀,就此情定三生。
趙燕麗怕自己三天兩頭在天上飛,給地上的女人制造機會,毅然辭去高薪工作,留在地面守著張力,後來在一家冷門拮據的慈善機構擔任勸募人,憑著她的公關魅力與能言善道的長才,該組織在很短的時間內湊足預募款項,趙小姐于是又跳到另一家孤兒院準備為孩童們爭取一幢被地震毀掉的宿舍,她現在過得比我和李懷凝都還愜意。
駱偉回台渡假期間,曾帶我回台南老家探親一次。從他家那一大塊由阿拉伯特制原裝進口,一刀不剪鋪在地上任人踩的手工織氈,可窺見其府上之氣派與他母親對品味堅持到底的態度。
他爸爸已年近八十了,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務早放手給駱偉同父異母的大哥駱旭掌管,只是駱旭大哥那時回大陸探母沒現身,我無緣與之會面,又踫到駱偉那個剛選上立法委員的二哥駱遠和他的二嫂,及他的小妹駱鈴。
十八歲的駱鈴跟以前的我一樣身長體胖,靦腆的她不是個多話的孩子,處身于外表出眾的駱家人里,顯得毫不起眼,讓我頻想起年少的自己。
最後就是駱偉的媽媽,駱媽媽跟我印象里的人簡直是大相逕庭。
我本以為一個會包粽子、迷信、愛看連續劇又喜歡逼兒子相親的駱媽媽是個六十來歲、穿著碎花洋裝的老太太,誰知完全不是如此,她看起來才五十出頭,風韻猶存,皮膚比駱偉的二嫂還滑女敕呢!
駱媽媽不只精明,還很會做菜,手藝跟飯店大廚有得較勁。只要有貴客上門,在駱家幫佣的僕人是得閃邊站的,駱偉的二嫂則自動從二少女乃女乃降格成了她的跑堂倌。
才一個下午,她就變出十來道豐盛佳肴,食材都是最昂貴高檔的山珍海味。
菜一旦上桌後,我就成了眾矢之的,每人一雙筷子爭先恐後地把菜夾到我的碟子上,才三秒,我的碟子已是菜滿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