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我可沒你這麼有自信。」
「好了啦!現在趕快去訂機位、申請簽證。事情若辦得順利的話,別急著回來,在那邊度個假,所有的開銷公司支付。」
「喔!」鄒妍有點意外,也很高興有假可以放,但為什麼不是歐洲或美洲,而是阿拉伯半島呢?那里只有石油管和沙漠,了不起多幾棵棕梠或仙人掌,真要觀光游覽,還不知從何觀起呢。于是她忙接口,「謝謝老板,可是我……」
「別謝我了,好好地輕松一下,嗯……就以一個月為限,這種從天而降的機會可是少有。現在,你可以出去了,出去時順便把門帶上;你們那邊的氣溫低得跟北極一樣,我這老頭兒受不了。」蕭先生根本不給鄭妍說不的機會,逕自低頭翻閱資料。
鄒妍愁眉苦臉的往門口踱去,听話地帶上了門,只是個不小心用力過猛,牆上的畫被震得晃動了幾下。
第三章
身著阿拉伯長袍的法索端著一只銀制托盤,步履從容地從食物調理室出來,足下一雙擦得晶亮的尖頭皮鞋磨踏著波斯地毯。
法索爬上二樓,左轉朝回廊而去。回廊盡頭站著另一名身著阿拉伯罩衫的巨人,他的身材壯碩魁梧,黑黝黝的眼神透著冷漠與不信任,一雙孔武有力的手臂交疊在起伏的胸膛上,讓他看起來像一座北極冰山。
照理說,法索應該已經習慣阿里傲慢與懷疑的態度,但對阿瑪濟德殿下忠心耿耿的人又不只阿里一人,身為殿下的更衣僕與廚子的他,也是極盡所能地克司其職。
不管在宮內或出門在外,最先用銀匙嘗菜肴的是他,可不是光有副中看不中用身段的阿里。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法索認為他的忠誠度雖不能比天齊,亦絕不在阿里之下。
炳!一只哈巴狗,汪汪!站在大門口,汪汪!眼楮黑黝黝,汪汪!想吃肉骨頭,汪汪!法索在心里唱著,人也來到阿里的面前。
「親愛的阿里侍衛長,小的已為殿下和你調理好早餐了,請挪一步,容許小的進這扇門,以便伺候殿下進食,並為他更衣。」
阿里冷冷審視法索,知道道狐假虎威的小子又在心底消譴他。「把食物擱著就好,殿下昨天瘋狂一夜,今早沒心情吃東西。」他依舊板著臉。
法索的眉糾結成一直線,狐疑地盯著阿里。「但是殿下從公園跑馬回來,肚子一定餓了,不吃東西哪有體力搭飛機。更何況,機上的料理殿下又吃不慣……」
「少唆!殿下說過不要人打擾,更何況跑的是馬,可不是殿下,你如果光想到體力的問題,該先去喂馬吃草!」
「阿里!我警告你,別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同時不要以為拿槍的人就可以藐視拿菜刀的人,我們是同等地位,你的身分並沒有比我高多少。」
「是嗎?」阿里冷嗤一聲,低頭在法索的額前噴氣。「我從沒想到身分及階級問題,只注意到身高和噸位。現在,你這個矮鬼把飯菜擱著,收拾你自己的行李去!」
「哼,誰知道你會不會趁我轉身之際干出什麼惡毒的事來。」
阿里聞言,鼻口翕張,活像一頭噴氣的牛。「不服氣,那你就留下來。」
于是法索一坐在地板上,兩膝盤起,將托盤褫在懷中,打算坐到殿下需要他服伺為止。「我跟你說,殿下不出來,你也沒得吃。」
「我可是樂得不用吃笨鵪鶉煮的鳥食。」阿里哈哈一笑,撂下一句。
「你這個缺德鯊!」法索恨得咬牙切齒,頭一撇懶得理他。
門外的氣氛雖是烏煙瘴氣,卻沒干擾到臥室里的主子。
十分鐘前,阿瑪濟德剛從海德公園溜馬回來,一人寢室就掩上房門將阿里擋在門外。他將白袍一掀,不顧一身的汗水淋灕,只著馬褲,曲肱而枕地橫躺在純白的大床上。
其實嚴格說來,他並不是獨自一人待在房里,床上還有另一個人陪著他。這個人被安置在他的胸前,供他欣賞、品玩。
「你為什麼不說話?」
阿瑪濟德忘我地凝視躺在白絲床單上的一張照片,那是自一楨綽約多姿的東方仕女圖翻拍下來的。照片里的女人有雙大而靈活、黑白分明的杏眸,眸子上方兩道柳眉像是東升的月芽兒,一頭如雲的黑絲綢緞順著她的背脊而下。她穿著傳統中國服飾側身而立,娉婷飛舞著水袖的樣子像是一尊羽化的凌波仙子。她美得太不真實了,幾乎讓阿瑪濟德要去否認她曾經存在過。
阿瑪濟德悠然嘆了口氣,身子一旋平躺在大床上,心里詛咒,又是這樣一個令人精神充裕的早晨。
今早,被啁啾的鳥兒吵醒,他發現自己穿著黑色大禮服平躺了一夜,才記起昨天是月圓之夜。
其實月圓夜,受潮汐的影響,人的心情不定是挺平常的,但為什麼他偏偏會染上這種怪習慣——每逢月圓之夜,不論他身處何處,都會神志不清地做出一些荒唐事,一直到月亮升至中天,他才會停止「夜游」。
听起來有點像灰姑娘的男性版本,不過灰姑娘比他幸運,還能知道她自己干了什麼蠢事,而情況之于他,好比有人將他訊憶里的一小片段抹成白色,即使把腦子撬開,也還是記不起任何事。
這樣的情況,大概持續了十五年。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發病時,帶給家人的麻煩情況。
那時他人在祖國巴林,剛滿十八歲不到十天,第一個「白色」月圓夜就在大家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出現了。
那晚大伙都睡得跟死豬一樣,可能連警衛也不例外,直到入夜後,從他房間外的走廊傳出一陣女人尖叫,才把昏睡的父親、母親與一干兄弟姊妹震醒。
謗據老三吉夏繪聲繪影的描述,那時他抱著五十來歲的老嬤嬤要從三樓走廊上的拱形陽台跳下去,還大聲喊著想跟她同歸于盡。
當時,聞聲而至的四兄弟一齊涌上,用力抱住猛烈掙扎的他,才暫時穩住情況。
所有的侍衛瞪大眼楮盯著混亂的局勢,唯獨見習侍衛阿里大念真主阿拉之名,以迅雷之速沖向前,朝他的下巴重重地揮了一拳,趁他茫然之際救走老嬤嬤,再用繩索將他五花大綁,送上床。
棒日,他一覺醒來,發現手腳被縛,以為有人惡作劇,氣得大聲咒罵耶個綁他的龜孫子。
家人問他可記得昨夜的種種。當時的他完全不知道家人說的種種所指為何!
于是大伙就把他當成情緒不穩的青少年看待,半句話也不敢透露。
不料,隔了一個月,他又半夜下樓,沖到外面的廣場上,抱起美女石像,大剌剌地繞著水池旋舞起來,把守夜的士兵嚇傻了。
因為那個石像起碼有七十來斤重,而據目擊者指出︰「阿瑪濟德王子卻好像抱著一個保麗龍女圭女圭似地在跳舞!」
接下來的三個月是每下愈況,而他仍被蒙在鼓里。
終于第五個月圓夜時,他不請自入地闖進了沙烏岱的寢室里,二話不說地把熟睡在沙烏岱懷里的情婦揪下床,大罵她竟敢背著他偷人,而且當場就要強暴她。
沙烏岱忍無可忍,順手拿起軟鞋就往他的腦門猛敲下去,才沒讓他鑄成大錯。
好險,沙烏岱還沒成親,否則他就得背上欺凌兄嫂的惡名。
棒日,沙烏岱火冒三丈地把睡得跟豬一樣的他拖到父王的面前,要大伙正式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否則再姑息惡習,他這顆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會爆發。
炳法利覺得沙烏岱說的有理,特別從歐美延請研究此怪癥的心理專家及生理醫生,以診斷次子的毛病到底出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