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悶不吭聲的將右大拇指和食指一撐,虎口頂住她的額,另一手輕輕按摩她的太陽穴。
岳小含以為他冷靜下來了,使扳著指頭忸怩地說︰「你可能不知道我今年暑假還要參加大學聯考。」
「知道啦,還听說你被留了兩次級。」他簡潔的口吻里有一絲嘲弄。
岳小含覺得面子上掛不住,不過還是繼續說︰「古人求功名時為求心無旁鶩,大多不做那檔子事的。當然啦!我還是會乖乖嫁給你,只是不知老兄你是否肯通融一下,寬貸個一季,只要夜大一考過,我會很認分地做任何事。」
他屹然而立,遲遲不語。
岳小含不敢看他的表情,只得低頭問︰「怎麼樣?」
屠昶毅的力道更輕了些,這回手指改放在她的頸背上,輕壓她的穴道。「放輕松,你全身繃得跟棺材板一樣硬。」
為了使他消氣,岳小含難得溫順地照話行事,然而心一急,便口沒遮攔地迸道︰
「對嘛!你何不換個床板睡?」
屠昶毅嘴角微扯,忍住了笑,在心里自我調侃︰我習慣睡硬板床,而且愈硬愈好。
見他不動聲色,岳小含終于抬頭催促道︰「到底怎麼樣嘛!」
「讓我考慮幾分鐘。」然後他十足威嚴地督促她合上眼,開始捏著她的肩膀。
在他粗糙的指月復下,她的肩膀縴細得如一捆軟棉。見她變得這般听話,屠昶毅有幾分訝異,但他決定的事始終沒改。
緩緩收回十指,他慢慢蹲子,在她耳邊輕語︰「我考慮過了,答案是一個字。」
一線希望悄悄升起。岳小含問︰「好?」
「不!」屠昶毅堅決的說。
岳小含愀然,眼來不及睜開便被他順勢一推,她的身子才剛倒在墨綠色的床單上,就被他強勁的手臂攬入懷中。他的唇不偏不倚地蓋住她嬌艷欲滴的紅唇,將她的憤怒盡數吞入自己的喉頭,雙手也開始漫無目的的探索。
他壯碩的軀體只是輕輕抵在她竭力掙月兌的身上,竟能如頑石般的推不動。岳小含覺得好委屈,她使盡全力想維護所剩無幾的尊嚴,萬念俱灰地強迫自己想著金不換的人影,但腦海里充塞的竟都是這個想剝光她自尊的屠昶毅。
其實,她在來這兒之前就警告過自己,這種事是不可免的,她也不把那層膜看得很重要,但是她現在覺得重要極了。因為她不想向這個人投降,也不願跟他和平共處,倘若柔順地許了他,就等于默許了他的身分和地位,她才不想讓他撿這種現成的便宜。
就在她腦海被這些念頭盤踞時,她忽略了自己負隅頑抗的驅殼已慢慢被他的擁吻催眠了,她的呼吸急促粗淺,不同于幾秒前的沉重,她搞不清自己為何會這樣,只知道一旦經他撫觸過的肌膺,就會感到一陣氧酥酥的灼熱,接著就是麻麻的,仿佛被靜電觸到似地。她覺得自己像只被人烙了印的小豬仔。
他一手解著她襯衫上的扣子,另一手從下擺滑進撫觸她的大腿,她猛地一驚,神色惶恐地欲撥開他的手。
他停了下來,在她抖顫的唇上落下一記輕吻,無視她默默哀求他住手的大眼,嘎聲說︰「小含,別怕,沒人能拿走你的傲氣。我只是想愛你罷了,我的每個吻都是在求你對我敞開胸懷。」
「可是……我不愛你,我喜歡的是別人。」她以為他說的是情愛那回事,便撇過頭去,不想看他。
然而屠昶毅說的是。他不是不相信一見鐘情,而是太相信一見鐘情了,但一見鐘情的異性相吸,往往會在了解對方的優缺點後,磁力漸漸消失,所以他這一生還沒真正戀愛過,而他打算試著和自己未來的老婆相戀,同此他沒露出難堪的表情,反而輕松自在的說︰「我真是羨慕那個人。他是誰?」
「他……他是小我兩屆的學弟,我們是因為逃課被罰掃操場而認識的。為了他,我刻意在重要考試時繳白卷,好留級跟他念同班,但他只當我是哥兒們。」說到這兒,她突然掩面哭了起來,淚水不斷從頰邊滑落。「我從小就跟家里的人不合,爸在我八歲時就去世了,媽為了和女乃女乃爭一口氣,強把妹妹留在美國。我的個性又孤僻,跟其它女同學處不來……」
屠昶毅看著她潸然淚下,頗為動容。他跪在她身邊,緊緊擁住她,不置一詞。因為他知道只靠嘴巴說,是無法除卻她積壓在心底多年的寂寞,那種無人可訴的寂寞他曾經領受過。當時他尚有疼愛他的父親在一旁,年紀又比她大得多,他覺得她比他更堅強。
「我告訴你這些並不表示我會和你妥協,相反的,我明天會更討厭你。」她偎在他的懷里,坦誠的說。
「為什麼?」他問。
盯著他湛然的黑眸,她遲疑了。因為我找不出討厭你的理由!如果你丑一點,矮一點,笨一點,粗俗一點,市儈狡猾一點,那我就不會被你深深吸引住。
「因為……因為我就是討厭你,沒有特別的理由。」
「我知道,人的心是最難控制的,我也不會阻止你討厭我,但你愈快接受我對你愈有利。」他笑逐顏開,一手繼續解扣子,兩眼灼灼的盯著她。
岳小含想要阻止他,但他晃著一指要她別動,所以她只能尷尬地盯著他的山羊胡,沒話找話問︰「你到底幾歲了?」
「我的心曾經老過,如今再度年輕起來,我希望自己能跟你一般年輕,這樣你才會把我看成老公,而不是老公公。」說罷,他的手輕輕掩上她的酥胸。
這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讓她心跳暫停一拍,沖口道︰「但是你不能!」
他停止撩撥,問︰「不能什麼?當你老公?」
「不是!」岳小含快速接口。她知道自己剛才很唐突,但她沒法克制自己,一方面是不由自主的緊張,另一方面是因為不想去揣測他接下來的動作。「我是說你不可能再度年輕。」
他嘴一努,附和道︰「外表上的確是不能。」
見他不反駁,她趕忙伸出手抵住那個即將逼近的胸膛,「你可不可告訴我,為什麼你爸一定要我嫁給你?」
「因為他認為這是你女乃女乃欠他的。」他說完,垂下眼瞼以眼光她細致如綢的肌膚。
「當然,欠錢還債是理所當然,但為什麼我們不能以更文明的方式來償債呢?」
「哈!絕就絕在這里,我爸向不講文明,而我,看來也不比他好到哪去。」屠昶毅故意挑起眉,比了比自己的胡髭。
岳小含經他一提,也認真研究起他的胡子。其實他的短胡長得還真不差,可謂自然天成、有型有樣。如果他生在古代,把胡子留長後,也許可以和「城北徐公」一較長短……什麼!怎麼會扯到胡子上!
她猛地搖頭,「不管如何,我還是不懂為什麼要聯姻,就我所知,他們不是仇人嗎?」
「是冤家,不是仇人。你女乃女乃和我爸爸本來是一對戀人,但是你女乃女乃是岳家唯一的女兒,所以只得拋棄我爸,另外選蚌肯入贅的男人。很不幸地,你爺爺命短,活不過三年就翹了辮子,屋漏偏逢連夜雨,你曾祖又把生意搞砸了,所以你女乃女乃只好回頭向老情人求救了。其實那時候我爸的第一個老婆也死了,一個寡婦和一個鰥夫送作堆,也是很合世界大同的理想。偏偏你女乃女乃想不開,中途跑掉,一跑就是五十年。所以現在我爸就把這兩筆帳算在你的頭上了。」
他三言兩語就將五十年的因果道了出來,中間插科打諢的語氣讓浪漫都變了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