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你!」他咬牙說著,左手用力地將她的手箝住,固定在背後,按接高舉騰空的右手,絲毫不留情地開始揮了下去,一掌接著一掌,還一邊怒道︰「你這麼不可理喻,不問清楚就判了我的罪!你知道為了天天和你爸搶吃便當,我是煞費多少心血嗎?這個便當盒裝著的是你燒的飯菜,你爸吃的才是漢川堂的,我甚至連被你打翻在地上的飯都不介意吃,你還指控我嫌你!你這麼不了解我的心,不知道我有多在乎你、多要你、愛你,我怎麼辦?你教教我該怎麼辦才好!」當他要拍下第五掌時,卻在半空中停手,遲遲沒揮下來,因為為盼正趴在他的膝上慟哭著,哭得聲音好大,好洪亮。
好久,他才放聲詛咒自己,縮回手。「老天爺!我做了什麼?竟打了女孩的……這下你真的要跟我絕交了。」
牟為盼不理他,繼續嗚咽地哭著。
「為盼,對不起,我……」他的左手不知覺地輕揉著為盼的臀,想拉下她的褲褲檢查情況。
不料,牟為盼按住他的手,泣不成聲地問︰「你……要干……嘛?!」
「檢視災情啊!」
「不要你管!」跪在地上的牟為盼吃力地撐起身子,遲緩、搖晃地站起來。
鄒懷魯緊握住她的小手,輕斥道︰「為盼,趴下!讓我看看!」
牟為盼一臉怒容,大聲反駁道︰「你已經打了,才要看!我從小沒有受過這種體罰,你竟敢打我那里!你不要臉!」小嘴喊著時,人就往他身上撲了過去。
鄒懷魯自認理虧,畢竟為盼再怎麼任性、孩子氣,他都不該用武力解決,更何況為盼是因誤解,才會有如此激烈的動作,所以他毫不抵抗,默默地承受她的攻擊。沒想到為盼撲身過來後只趴在他的身上,小手扯著他的白襯衫,如桃花怒放般的臉頰靠著他的領帶,大拭眼淚,從嘴里冒出的竟都是小女兒的氣話。
「我討厭你!我討厭你!你打我!一點都不留情!還說愛我?!你以為自己大我四歲就可以像我媽一樣管我了?我討厭你每次都愛裝出大人樣,為什麼每次都是我錯,而你對?」
「為盼……」他欲言又止,抬手輕撫她的秀發,彎身將她輕輕地擁進懷里。「對不起!為盼,這次是我做錯了,我不該打你,不管怎樣都不應該。我跟你保證沒有下次的,若我食言的話,教我平趴在地上,隨你高興開著八輪大卡車從我‘尾椎’上輾過。」
牟為盼在腦海里勾勒出一幅他甘願受刑的畫面,忍俊不住地在他胸膛上噗哧一笑,隔個幾秒後,不好意思地說︰「我也……對不起嘛!你從不跟我提爸爸跟你搶便當的事。如果我知道的話,一定會準備兩個的,你也不用那麼委屈了。」
「我不想再造成你和牟伯的隔閡。他很疼你,也很在乎你,同時也固執得很。若你真做了兩個便當來,他不見得能拉下老臉接受。若適得其反,會讓你們父女倆的芥蒂愈來愈深。」
「不試怎麼知道?」牟為盼長密的眼睫毛抬起,微刷過他的下顎。
「那就得多忍著性子些。」他在她的耳際輕呵、叮嚀。一雙大手圈住了為盼的柳腰將她托起後,緊摟住她,心恨不能永遠把她藏在心窩里。
「好極了!」他滿意地點著頭,攏了攏她肩上的頭發,問︰「現在可以讓我看了吧?」
「看什麼?」牟為盼不解。
「你剛才飽受折磨的尾椎啊!」他說著一手已經要鑽至她的背後了。「讓我檢查一下。」
牟為盼驚呼,「不要!」雙手放到臀後抵抗著,小臉頓時緋紅一片,燙得跟紅燒蹄膀肉一般。「有什麼好看的?它們還在嘛!」
「我只是想確定它們沒有淤腫罷了。如果及時冷敷的話,可以減輕疼痛。」他非常認真地解釋,一心只想確定她沒大礙。「你趴在沙發上,不用幾秒就好。」
牟為盼嘟著嘴照做了。鄒懷魯不發一語地微掀起她的裙子,輕扯下她的褲子。一看到自己干的好事後,倒抽一口氣,他不安地抬手輕觸那紅腫得跟紅燒蹄膀似的傷處,听著為盼忍痛悶聲不語,不住地自我譴責道︰「為盼,你一定痛得不得了,我真是差勁!」
「沒那麼嚴重啦!」牟為盼安慰著他,「反正只是脂肪、表皮嘛,過幾天就會復原的。總比我打在你臉上好多了吧?」說著抬手輕觸他的兩頰。
「這可不能比!你這兩掌像在拍蒼蠅似地,根本不痛不癢。」
牟為盼覷眼看著他兩頰上的紅印,支吾地說︰「可是……我在你臉上留下兩個五爪印。」
他聳聳肩,憨笑地說︰「大不了明天不刮胡子遮丑。」說著雙膝跪在地毯上,俯頭摩挲她的唇,再次輕訴抱歉的話語。他心中興起一股澎濟如駭浪的念頭徘徊在唇際,遲遲不敢貿然月兌口,好久才低呼著她的名。
「為盼,我問你一件事,你得老實告訴我。」
牟為盼盯著他一派嚴肅的模樣,心里忐忑,嘴里卻俏皮地應道︰「如果你問正經事,我當然會老實的告訴你。」
「那你听好,這是再正經不過的事了。」他那雙認真的眼眸緊鎖住為盼的臉龐問︰
「你認為我是個怎樣的人?」
牟為盼倒吃一驚,不禁反問︰「你問我你是怎樣的人?好籠統啊!你就是你,教人家怎麼答嘛!」說著想從他的懷里起身。
他輕扣住她的身子,哄道︰「你就照實答。答壞也不會挨板子的。快說!」
「好啦!」牟為盼勉為其難地應道︰「我覺得你什麼都好,就是‘假正經’這點毛病不好。」
傾听為盼的這句話,他心痛如刀剜,勉強壓抑捶胸哀號的狂勁,專注地聆听她以憤怒的口吻訴說童年時的不滿。
「只要是你吃了虧、受了傷,我就會被爸爸罰寫悔過書,所以有一陣子我很厭惡你,認為你老是愛裝模作樣。」
「那……現在呢?」他不大有把握地問著。恨不得能以金錢收買她,只換一個否定的答覆。偏偏為盼就是為盼,天生不懂得矯飾。
「還是一樣假啊!」她自然的將雙手一攤。
他露出了半苦澀半哀傷的表情說︰「為盼,如果我選擇從二十層樓往下跳的話,你千萬別拉住我,就讓我死得有尊嚴些。為了防止我裝死,你最好奔下樓檢視一番,若有必要的話,請你高抬貴手補我一刀讓我超生算了。」
「是你要我說老實話的嘛,怎麼你反而生氣了。」牟為盼覺得委屈。
「我沒生氣,只是難過罷了,因為我從沒料到你對我的印象竟會差到這種程度。你能再為我很‘假’的這個特點多補充一些嗎?」
「不要!你講的話又酸又苦,明明不高興,卻要強顏歡笑。」
他的態度幡然一變,秀挺的劍眉猝然一蹙後,露出凶神惡狀的模樣,怪腔怪調地大聲吆喝︰「好!俺氣斃了,你這個小妮子胡說八道亂扯一氣,俺听得很不愉悅,你最好作一次老實給俺說清楚!」
牟為盼被他橫眉豎眼的壞相逗得撫掌稱道︰「好,你這副黑臉我喜歡,只是如果你把‘不愉悅’這三個字改成‘不爽’的話,會更逼真些。」
他聞言隨即含怒瞪眼,氣息尚不及調緩,只想跪地跟她求饒。「你鬧夠了,可以快人快語地說了吧!」
「好啦!」牟為盼勉為其難地說︰「我說你‘假’並非批評你假仁假意或表里不一,只是討厭你太多禮、顧慮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