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楞面露沮喪之色,思量一秒才頷首。「我答應您!但是外公、外婆也很疼我,我還是得回去看他們。」
「隨你!」
「謝謝爺爺……」
「等一下!我還沒說完。婚事待挪到你這個暑假考上大學後才能舉行。」
金楞一听還有但書,臉色馬上變了。「不行!她已經懷孕了。若不趕快舉行婚禮,她在學校就會被同學譏笑,屆時勢必得休學。」
「我不管!就讓她休學吧!反正你讓她住進家里來,我也好觀察觀察她。」
「可是……」
「沒有商量的余地。要不要隨你!」
金楞畢竟是赤子之心,根本沒懷疑爺爺的用心,只好點頭說︰「好吧!」
彭青雲滿意地笑了。「起來吧!反正她是跟定你了,跑不掉的。我得出去看看黃太太走了沒,你就留在這兒。」
※※※
盡避彭青雲口頭上答應金楞,但他打從心坎里就不滿意這件婚事。每當他瞧見于嬙就會想起他幼時父親找回來的姨太太,狐騷味重得很。不過他還是付了于家聘禮,替孫子做足了面子。反正能拖就拖,以金楞這毛躁的個性,要他不三心二意也難。
于嬙進彭家大門後,金楞便收斂不少,白天念書,晚上便專心學茶道,連籃球都放棄了。對他而言,家里有了于嬙就成了世外桃源,外面繽紛的花花世界已失去了吸引力。
八月時大學聯招放榜,金楞高中台大農經系,這對他而言意味兩大喜事,因為他終于可以正大光明迎娶于嬙了,美中不足的是于牆已有六個月的身孕。他總覺得爺爺老是在找推托之詞,不是嫌于牆肚子太大,就是他挑的日子不好。等他考上大學了,又說要等寶寶生下來或等他下成功嶺。其實,這方圓百里之內的茶農誰不知道他金楞的老婆是于牆,根本沒人在乎這些繁瑣的面子問題。
正當金楞忙著應付考試之時,彭青雲也開始著手調查于嬙。他找了不少跟班走訪于牆的學校問情況,並雇請征信杜挖掘出準孫媳婦的底細。
苞班回報于嬙的成績、品性零缺點;倒是征信社挖出了些眉目。
原來,于嬙在未正式與金楞交往前,曾出入酒色場所做過兩個月的舞小姐,雖不曾下海賣身過,但這污點卻是彭青雲最不能忍受的。更教他氣絕的事是,金楞竟瞞著他,因為他就是在舞廳里認識那個小騷貨的;而帶金楞去花天酒地的罪魁禍首,便是那個半途認親的彭繼祖!
彭繼祖為人極奸詐,鼓舌如簧略勝食古不化的彭青雲一籌,因為從小仰人鼻息,人前必恭必敬,人後也能將所有的怨怒隱藏心中、不動聲色。他深知彭老爺子只是在利用他,等利用價值一過後,便會一腳踢開他。彭青雲雖然利己、自私、喜人奉承,但畢竟是大地主又是鄉紳,倒從沒有加害于人的念頭,而且他望孫成才心切,操之過急。
就基于他這點假道學的臭拗脾氣和金楞這張手上王牌,彭繼祖要把彭家搞個天翻地覆是易如反掌、探囊取物的事。剛巧,有回上酒廊時,竟讓他瞧見了于嬙,這驚為天人的小妮子幾乎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女圭女圭,平常叔叔長、叔叔短的,他也沒放在心上,但在這種花街柳巷遇上時,教人不起邪念婬意也難,然而他還是忍下了這股蠢動,布下了這盤棋局,就等金楞自己走了。當金楞與于嬙陷入如火如荼的熱戀時,他卻偷偷地將于嬙的秘密泄漏給家中佣人,好事不出門,壞事總是傳千里,更何況是在同一個屋檐下。
彭青雲在一得知消息後,便馬上行動。正中下懷,真是太好了。
首先,彭青雲開門見山地告訴孫子,婚事是不可能的,這無異是激怒了金楞火爆浪子的脾氣。爺孫倆幾乎將彼此視為陌路人,見了招呼不打,也不請安。
踫巧一個星期天,金楞帶著于嬙到北勢溪畔散心,有一個小女孩落水為金楞救起。
當天下午就來了一個山間驟雨,這驟雨連下了兩天一夜沒歇息過,豆大雨滴將屋檐敲得鏗然有聲,節奏別有韻味,雖沒有絲竹管樂「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悅耳動听,但總是敲出個名堂來了。
很不幸地,那個落水的小女生,黃昏時就發了高燒、陷入昏迷狀態。由于天雨路滑,小貨車以上的交通工具都不適合在小徑上行駛,所以出游的小型巴士就暫停在彭家門外,彭莊茶園內的僕人頻頻為她換干衣物、用酒精擦拭身子來降溫。到了九點後,仍舊沒有退燒的跡象。于是,脾氣跟彭青雲一樣拗、不願求助于爺爺的金楞便執意要送女孩就診,與長工阿福連袂開了一輛小貨車冒雨下山路。
當金楞正做著善事時,老天爺並沒有特別眷顧他,不幸的事還是照常發生了。
那一夜,彭繼祖剛從花街柳巷逛回來,已半酣的他被雨淋得全身濕透,所有的長工與女人都轉至倉庫照顧其余的小女生,大屋里只剩下兩人,一個是有早眠習慣的彭青雲,另一位就是前來為他應門的于嬙。
當他看著懷胎已六個月、體態豐腴仍風韻十足、卻不露臃腫的于嬙嬌羞動人地跟他解釋發生什麼樣的事後,想要染指她的歪念頭也逐漸地在腦中成形。他看著于嬙走上三樓邊間的大臥室,一等她熄燈,便刻不容緩地闖入,可憐的于嬙抗拒良久、吶喊無助,就這麼的失去了清白。
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彭繼祖不屑地警告于嬙,以她這等賤命能人彭家做少女乃女乃,還是他這個媒人為她鋪的路,若她能知道分寸,不吐露半點委屈給金楞的話,清福是享不盡的。
欲哭無淚的于嬙只好忍辱,但她守口如瓶的原因並非為了享清福,而是不想讓金楞瞧不起她,她害怕金楞會鄙視、怨恨她。
反觀被金楞救起來的小女孩,在住院兩個禮拜後終于穩定了病情,卻堅持不願看到金楞一眼,大家都覺得很奇怪,她竟如此討厭一個救了她一命的人,甚至于在金楞帶著懷胎七個月的于嬙去探病時,還非常厭惡地推了于嬙一把,于嬙倒地後動了胎氣,雖然接受了兩個禮拜的安胎休養,仍是早產生下一子。
從此,金楞便不再去探病,小女孩家里送來的厚禮也一並原封不動的退了回去,即使對方家長親自來道歉,都吃了閉門羹。
于嬙產下一子後,除了金楞、彭振耀、金意旋外,彭青雲算是最高興的人了,因為這娃兒將跟著他姓彭。他表面上還是生疏,但態度卻客氣多了。這讓要上成功嶺的金楞也著實松了一口氣,放心的上山受訓。
壞就壞在彭繼祖安了壞心眼,他沒想到于牆因禍得福,竟扭轉了彭青雲的態度。他一等于嬙身子復原後,就又開始以前例來要脅她就範,否則,就要抖出他們之間曖昧的關系。已為人母的于牆也不再傻呼呼地受人威脅,她親自跟彭青雲坦誠了這件事。彭青雲大為震怒,狠狠地教訓了彭繼祖一頓,並要他卷鋪蓋走路;但對于于嬙就沒有那麼容易說說就算了,他要于嬙答應不計名分地待在彭家,不能要求金楞正式娶她為妻。
于嬙本就不在乎這些,便欣喜含淚地點頭允諾。
懷恨于嬙在心的彭繼祖,雖恨透了她,但卻還是覬覦美色得緊。有一回,趁大伙安睡時,再度潛入宅內,持刀威脅,意欲婬染于牆。不料,被下完訓、連夜搭出租車趕回家的金楞撞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