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夢游了?想爬出窗外再飛一次?」
他淡漠的口吻教若茴頓縮了一下。良久,她才舉手模著冷頸說︰「不是,只是……
我………我想告訴你,我改變主意了!」
他重重地想罵出三字經,忍了好久,才垂下頭,側向一邊說︰「很可惜,我也改變主意了,你現在最好臀部向後,立刻滾出這間臥室。」
有三十秒,若茴都沒動,只是靜佇原處,而他也是擺著同樣的姿勢不瞧她一眼。最後若茴鐵下了心腸,舉起雙手開始解著胸前的扣子,直到腰際後才松手,然後雙肩一抖,白棉睡衣徒然墜地,無力地癱在她的腳踝間。從門口灌進來的冷空氣教她不得不圈起雙臂以保溫,可憐的若茴就這麼的站在那兒打寒顫。足足一分鐘後,他才抬眼望著她,眼里的冷漠早已消逝無蹤,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團盛怒的火焰。他以右手猛然掀開了被,直沖向她,微低頭瞪著她,彷佛她犯下一件彌天大罪似的;若茴瑟縮了。
「你會後悔的,」他冷言警告她。「這樣獻身給我不值得。」
他獨斷的口氣教若茴听來很不是滋味,「這並非獻身!我會來這兒是因為我……」
若茴見他眉一挑,等著她將話說完,于是她便將「愛」字深深地吞進了肚子里,改說︰
「是因為我想要,你說欲也好,說情也可以,我不在乎,但我抗議你用‘獻身’兩個字來嘲弄我,因為那听起來血淋淋的惡心,不比古代拿活人祭祀來得文明。」
他莫可奈何地翻了白眼,她簡直是江山易政、本性難移,連要誘惑男人時還這麼義正辭嚴,睡衣內還穿了一件羊毛衛生衣!他能清楚的看見她挺立的女敕粉蓓蕾在薄料下顫抖,他渴望她的程度不是自己能想象到的,但他不想這麼的便宜她。
「你穿著的是什麼?」他雙手插進寬松的睡袍口袋,閑定地來回轉著,像是打量稀有動物似的將她徹底評頭論足一番,隨後無聲地繞至她的背後,雙手猛地一扣,緊緊地包圍住她上半身,擄掠地將她往後勒,使她背脊每一寸緊貼著他胸膛。他低下頭狠狠地在她的頸項上吸吭,滑溜的舌尖媲美毒蛇吐信一樣攻佔之城,修長的右手不安分地隔著布料摩挲著她的肩頭,手指亦像是攀爬斜坡般地一寸寸向她的胸前逼近,最後蠻狠地鑽進領口內,五指罩住她的酥胸,掠奪似地掐揉、挑逗它們。他听著若茴的喘氣聲,語帶惡意地問道︰「害怕、難受了嗎?小道姑,想拔腿而逃!」
「沒……有!」若茴的確害怕,不是心怯傷害,而是懼怕他即將要使出的訕笑把戲,這是他一向擅長的武器,專門找出人的弱點大肆嘲弄、譏誚。
「喔!還沒是嗎?那你是嫌這樣不夠香艷、刺激羅。」他微腿著眼,心一狠後,本攙扶在她腰間的熾熱手指,頓時像帶著電流的極棒往下挪,沿著她玲瓏的曲線滑過女敕紅的腿側,一指順勢探入,輕揉慢捻地撥弄。
若茴緊緊地閉上眼,忍受著他造成的無情羞辱。她是能感覺到的火苗在心里燃起,但是羞辱的潮水澆熄了所有的激情,所剩下的,是一團焦灼的遺骸、空虛的心。
他的雙手溫柔,但那張嘴卻惡毒得猶如沾著毒液的冷劍,「你喜歡人家這樣猥褻你?
你喜歡?我奉陪到底。你就這麼渴望讓我開苞?沒問題,但別忘了,一旦開了苞的花,凋謝得也最快。你就這麼喜歡自取其辱?當一個男人不想要時,你卻自願找上門的話,你知道我們叫它什麼嗎?」他話一完,粗魯的抽回雙手,將她整個人扳過來,大手掐著她的下顎,冷酷地將話一個字一個字的迸出口︰「好听一點的話,我們叫它‘倒貼’;難听一點的話,是花痴!男人不會珍惜倒貼的女人!再無恥的卯上了花痴,都會想躲。這夠清楚了嗎?」
若茴蒼白的臉上已毫無血色,晶瑩的眼眸沒有怨恨、沒有羞愧、沒有感覺,有的是空洞的寂寥。她不知道只是單純地想付出愛,也會被亂箭重傷。
「想哭嗎?」他看著她緘默、無表情的臉,變本加厲的說︰「你為什麼不哭?被一個男人講得這樣下賤,你為什麼不哭?你沒有羞恥心嗎?」
「我的確有羞恥心,但只有在我真的做錯事時,才會感到羞恥。我不是不會哭,只是我的淚唯有在想滋潤我干澀的眼時,才會流出。」
金楞惱火了。「你這樣做不是真的因為愛我,你這小女圭女圭只是被自己的幻想沖昏了腦袋,你以為你可以像你的菩薩一樣普渡我嗎?你以為我會吃你這一套?告訴你,我比你老,頑冥的思想已被定了形,改不了的。」
「我從沒奢望要改變你,事實上,改造這世界可能還容易些。」
金楞怔怔地望進了若茴無悔的眼里,他看到的是一個昏然儒夫的倒影映在一個勇者的明眸里。他是儒夫!不敢愛,不能愛,也不要愛,特別是不能要她的愛,因為他不配,一個被下過咒的人不配承擔、擁有這麼好的愛,他害怕這又是上蒼在開他的玩笑。他緊緊抓住她的肩膀靠向自己,雙手顫抖的模上了她的後腦,疼惜地搓著她的頭發,黯然流下了悲慟、無助的淚。
「你不用說,什麼都不用解釋;我也不問,問了也得不到解答。一切都很好,就是別再傷害你自己。這樣好不好?」
他不發一語地繞過她,舉步維艱地走向門去,將門合上後,再次來到她身後,輕輕地在她肩上落下吻。他也希望能為她保有那份清純,一如她進來時的模樣,一個清新可人的果足天使。
※※※
听人說,今年的冬天特別冷;但對若茴而言,卻是溫暖、幸福的。
她喜歡看金楞端坐在工作台前繪圖的認真模樣,喜歡他坐在椅上教她茶道的正經表情,喜歡他緊擁著自己坐在爐火前,凝望窗外被鏟雪機推得一尺高的皚皚白雪,喜歡他陪著她堆雪、做雪人、為雪人穿戴整齊的快樂時光,喜歡回拒一些女孩的來電,並理直氣壯地告訴她們「他不在」的得意樣,喜歡看他跟他兒子在線上聊天、了解他在台灣的生活,喜歡跟他搶漫畫書及金庸的武俠小說看,喜歡陪他上超級市場焙物、收刮貴得離譜的中式泡面。
一千個、一萬個的喜歡,其實,就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她愛他」。
一旦天氣轉晴時,他們會到別的地方度假。截至目前,她跑了不少觀光勝地,蘇格蘭的部分就不用提了,光是南下至約克就逛得她腿酸腳麻。她去了外觀波詭雲譎的衛比修道院,傳說是吸血鬼德古拉第一次登陸英格蘭的藏身之地;去了淒美蕪曠的約克荒原,一訪伯朗黛三姊妹的故居;繞行湖區,看過大小冷湖、倒影、山谷、北極避冬而來的候鳥;走訪備受徐志摩推崇的詩人華滋華斯的鴿舍;甚至在無心插柳的情況下,闖進了約克國家公園,得以幸運地參觀遠從祖國來的「朱銘太極人物雋刻石雕展」。
聖誕節時,他送她一條由一百零八顆黃澄澄、渾圓滾滾的蜜蠟串成的念珠,正中央還有一個一元硬幣大、橢圓的天然透明水晶雕刻壓制成的鷺鷥圖案。毫無疑問,細工乃出自他的巧手,用途乃是調侃她。
新年前夕,他所設計的紅鑽首飾將在倫敦克利斯弟公司拍賣會場上,做首次公開拍賣,所以她終于有機會南下至倫敦一睹盛況。每當他要辦正事時,若茴就自己搭著地鐵到處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