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原本埋頭苦干的小腦袋抬了起來。
威廉來不及板回酷酷的表情,有點狼狽的反問︰「什麼『什麼』?妳是在跟我說話嗎?」做賊的反而喊抓賊。
「哦!我以為你剛剛在跟我說話嘛……」無辜地被凶了一道,珍珠模模鼻子打算繼續埋頭苦干。
「哼!」威廉一見她不再搭理自己,大腳丫踹了下無辜的書桌。
「怎麼了?」螓首嚇得再度抬起頭,拈在指尖上的針刺入了皮肉里。「啊!」
「珍珠!」男人立刻飛奔而來檢查老婆大人的傷勢。他小心翼翼地抓著她那滲血的指頭,毫不猶豫的放進嘴里吸吮。
他的舌尖溫潤濕熱,她的小臉則是一片紼紅。
「好了……好了啦……」盡避夫妻間都那麼親密了,珍珠卻依然感到害羞。
「看妳下次還敢不敢這麼粗心。」
「我沒有!」珍珠為自己叫屈。「如果不是你突然出聲嚇我,我哪會刺到手。對了,你剛剛為什麼要踢桌子?」
「我——」吃醋!可威廉哪里說得出口?「我高興可不可以?」
「可以可以。」珍珠反正也習慣了他莫名的怒火。
唯唯諾諾的,她試著把小手從他掌中抽出。
「妳還想繼續?」威廉握緊她的小手,口氣不是很好。「妳已經縫了足足四小時又二十一分鐘了,妳到底這麼急著在縫個什麼鬼?」用字譴句還粗俗了起來。
「威廉!」珍珠吃驚地抗議,還帶了點受傷的表情,看得威廉有點懊惱。
「我是說——」深吸一口氣,威廉覺得自己在那場大災難中少掉的不只是一只右手,還有以往引以為傲的理智及口才。「我只是搞不懂妳干嘛急著要把這些女圭女圭縫好,又沒有人催妳。」她這麼辛苦,他心疼哪!
「有啊!」不料珍珠語出驚人。「這些女圭女圭是人家訂購的,我當然要如期完成!」
「人家?」威廉立刻听出不對勁。「誰在預先訂購這些該死的——」見到珍珠二度受傷的表情,他咬牙修正自己的說法。
「我是說,是誰下了這些女圭女圭的訂單?」他好去掐死對方。
「哦!有很多人呢!」珍珠一臉盈盈的笑意。
上回小兒子的周歲生日宴會後,湯米斯因為相當欣賞珍珠的手藝,再加上女兒吵著要,珍珠便送給小女孩一只小松鼠的吊飾。小女孩將它別在書包上,沒想到在學校造成轟動,每個人都在問她這造型獨一無二的布偶是從哪里買來的?結果,小女孩就帶了一堆訂單回家。
于是,湯米斯便與珍珠聯絡,並建議她以預購方式接下訂單,亦即變相地把「珍珠女圭女圭」搬到普羅旺斯來再度開張。
而且才一開張,生意就好得很,雪球愈滾愈大。珍珠也沒想過自己的作品能受到這麼大的歡迎,對于這種成就感開心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拒絕一張張如雪花般飛來的訂單呢?
「原來妳最近就是在忙這些?」威廉口氣依舊很差。他不是反對她重拾以往的興趣,只是,珍珠對那個比豪斯家的男人的熱絡口吻,令他不舒服。
「你在生什麼氣呢?」終于發現威廉的不對勁,珍珠那股與他分享喜悅的興致終于冷了下來。「威廉?」他猛然閃身避開她伸過來的小手。
「你……」小手停頓在半空中,珍珠看丈夫重回書桌前,繼續埋首于工作,她不禁感到無奈。
她知道威廉在生氣,不過他生的是什麼氣啊?
小腦袋想了又想,最後還是宣告投降。珍珠很想直接向威廉問個清楚,可是他那張比平時更陰郁的表情卻又讓她不敢再多說一句話,只好低頭繼續做自己的布隅。
豈料,「睡覺!」「啪」地一聲,他粗魯地切掉計算機的電源。
「啊?今天怎麼這麼早……欸,等一下,我收一下東西,你別拉……我唔……」
听不得女人繼續叨念,男人的嘴已經狠狠地堵住她的,舌尖強勢侵入甜美的紅唇。
「唔思……」威廉一把拉起珍珠,大手探入她的衣服下襬,體內燃起的火花。
日光室里彌漫著悠閑的氣氛,幾塊剛出爐的酥餅,一整套精美的瓷器茶具,一瓶戴爾蒙新酒,襯著遠處普羅旺斯的美景,人生夫復何求?
夫復何求……閱讀著封面精美燙金的詩集,老夫人還不時用眼角瞄向呵欠連連的珍珠。
「呵嗯……」她的腦袋點啊點的,昏沉沉的睡意害得她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幸好及時清醒,才沒難看地跌個狗吃屎。
「對不起……」珍珠胡亂道歉著,老夫人看她振作起來繼續縫沒幾針,又開始猛打呵欠,昏然欲睡。
「妳就先別弄那些布偶了。」再也看不下去,老夫人命令道︰「妳需要的是睡眠。妳昨天晚上沒睡好嗎?」
「嗯唔……」揉揉眼楮,她努力保持清醒,用力點頭。「人家已經好幾天沒睡好覺,威廉他都那樣……」她紅透一張臉,支支吾吾的,無法把話說完。
嗯哼,有問題!老夫人又看了她一眼,重新埋首于詩集里,心中卻開始倒數計時︰十、九、八、七——
「威廉他不知道為什麼生氣……」果然不出老夫人預料之外,珍珠在她喊到「四」時,就開始吱吱喳喳的說話,把所有該說的、不該說的全盤托出。
「……您說對不對嘛?威廉他真的很莫名其妙對不對?我真的不懂他為什麼要生氣。」她抓著老夫人的手搖啊搖的,活像個小女兒般又嬌又嗔。
耙情這小妮子還沒發現到嗎?老夫人一派平靜,實則悶笑得肚子都痛了。
可憐的威廉,自己在那里抱頭吃悶醋有什麼用?珍珠根本就不開竅嘛!
「您可不可以幫我想想威廉是在發什麼神經啊?」好快快解救她吧!並不是說珍珠不喜歡「那樣」,可是凡事都要有個限度吧?每個晚上都被他「折騰」得好累好累,隔天起床睡眠不足的,做什麼事都懶洋洋的。
「可憐的小孩。」老夫人喃喃道。
「對嘛,老夫人,您也覺得我很可憐吧?」珍珠雙手捧臉,小嘴吸氣鼓頰。「我覺得自己好象變瘦了,都是威廉啦!」
真的是可憐的小孩。老夫人在心中默默接續下文︰我同情你啊!威廉,恐怕要等到你肯公開表達出醋意——再過一百年吧?
不過,出乎老夫人預料之外的,這「一百年」的日子很快就來臨。
一位不速嬌客拜訪戴爾蒙莊園。
「真是好久不見了,戴爾蒙先生。」
棕發綰成一個優雅簡單的髻,美眸明亮媚人。潘朵拉•比豪斯微笑的打著招呼,「還有小戴爾蒙夫人,這是我們第一次正式見面。您好,我是潘朵拉•比豪斯,請直接叫我潘朵拉就可以了。」她看起來跟兄長湯米斯一樣和善。
「妳好……」珍珠瞪著對方那天使般完美的容貌,只覺心中泛起一陣不安,腦海中自動追憶起當時別人告訴她的話——
……妳算哪根蔥?站在戴爾蒙男主人身邊只會像個笑話!
看看,他們站在一起才叫郎才女貌……而且只有她,才配坐上戴爾蒙莊園女主人的位子。
——妳知道她是誰嗎?她是比豪斯家的潘朵拉。
沒錯,她可是記得牢牢的——她是比豪斯家的潘朵拉!
嚴格說起來,對方可是她的情敵呢!珍珠滿臉的警戒。
潘朵拉倒是笑容可掬,饒富興味地將視線從威廉慢慢移到珍珠身上,徐緩打量的視線讓後者「哼」地一聲,抬頭挺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