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是每晚都會到她廂房內,有時候是交頸纏綿,有時卻只是安靜溫存擁抱著她說話,但不管是什麼樣的情況,最後總會整衣離去,
於是她明白,除非哪一天他願意真正和她同床共枕,也才是他的心中魔障真正除去。
這一夜,當他倏然推開被窩起身時,她還不太清醒,只是微微眯開一雙疲倦的眼——不對,不是夜里,外邊天色已經開始泛了層魚肚白。
「發生什麼事……什麼?」在听見野夜龍低沉警覺的嗓音,在略一失控間倏地拔高時,劉淨心也被驚得赫然張眼。
「相公?」她也推開被窩下了床,但野夜龍已經動作迅速穿戴好衣物,啟門便和前來報訊的探子奔了出去。
那一天稍後,她才知道水玉館起了火災的消息。
接獲到消息時,她和婆婆一群女人家正在側廳里閑話品茗。
「哎呀,我老早就勸過鳳兒那孩子啦,一個女人家好端端地忙什麼家業呢?那是不對的,女人怎能同男人爭天下?想當年,我家相公就是不听我的勸,硬是說要栽培鳳兒,結果呢?」蓮老夫人夸張地搖著頭道。「弄得一個姑娘家不自量力,盡是拋頭露面學做生意,到頭來還出了這種紕漏!二十有三老姑娘一個了,早該家人了。」
這些話實在有欠公平且傷人,劉淨心想起野日鳳那種端正嚴謹的模樣,與那談及水玉館引以為榮的神態……雖然和這個小泵來往不親密,劉淨心仍忍不住為其辯解道︰「鳳兒妹妹她將水玉館經營得那麼有聲有色,或許一個大男人都達下成她成就的一半。您是她的二娘,身為她的家人,難道不會以她為榮?」
隨著劉淨心的一字一句,蓮老夫人的臉色便愈發沉下,陰晴不定的教人不懂她在想些什麼,而那樣的神色,也教劉淨心不自覺住了嘴,不敢再多說些什麼,甚至還先道歉,「媳婦多嘴多話了,請婆婆不要見怪。」
「嗯。」蓮老夫人雖心頭驚怒這媳婦居然會頂嘴,可既然對方都已先道歉,便不好多說些什麼。「對了,我剛剛說到哪?我就說鳳兒早該找門親事——」
「娘也正有此意嗎?」應聲接話的,正是大刺刺走入側廳的野夜龍。
一群婢女急忙對男主人施禮,劉淨心不自覺對他投去求救的眼神,因為蓮老大人的神色真的是教人有些害怕。
野夜龍似是沒注意到她的求救眼神,不過他的開口,倒真的是轉移了蓮老夫人的心思。「龍兒,你在說什麼?話這麼沒頭沒尾的?」
野夜龍走到劉淨心身邊的位置坐下。
他一落坐,她不由得松口氣,縴細苗條的身軀不自覺的靠了過去,明白自己往他那龐大有力的存在多親近一分,心神便多寧靜一分。
但野夜龍像是突然在自己周遭籠罩了層屏障,刻意地不想讓別人識破心思。
這是用來對付陌生人或商場上的對手吧?怎麼會拿來面對家人至親?劉淨心不解。
「我是說娘的心意正是我的心意。野日鳳是該嫁人了,方才,我剛從水玉館回來,已同她提了—下,該說是對她下牒通知,我將會為她挑選一門親事。」
兩個女人听著,嘴兒都不約而同張得大大的,「真的?」
野夜龍唇角泛出一抹看來殘忍、猙獰的笑意,「當然是真的,難道還假得了嗎?我已經囑咐全城各處的媒婆,相信很快便可找到適合妹子的大戶人家,有錢得她不必再為水玉館生計煩心,安心做她的少女乃女乃。」
這……這是真的嗎?劉淨心看看自己的相公,又看向婆婆,所有的納悶在觸及蓮老夫人狀似氣得發青的臉色時,某種很不對勁的想法浮上心頭,雖然只有一絲絲的、而且是眨眼般迅速,但足以讓她開始有所警覺,
「那……很好。」蓮老夫人將茶杯放下,力道不小地產生撞擊聲,「叩」地差點將桌面砸出個窟窿似。「就有勞你費心了。」
嗯嗯嗯?劉淨心真想用手大力揉揉眼兒,將這對母子之間的交談看得更清楚些——為什麼,明明不過是再普通也不過的家常閑聊吧?卻像是楚漢交戰開打之前的宣言?
***
「爹爹……」
「娘,玩玩!」
粉女敕活潑的雙生子,在娘親的房間,鋪著錦褥緞被的床上,玩得不亦樂乎。
他們搶奪著一只軟球兒,任它從一雙肥女敕女敕的小手跑到另一雙去。他們的父親,則是緘默地坐在桌子旁,峻眼中閃著疼溺、驕傲的情緒。
偶爾哪個女圭女圭玩得小身軀差點要掉下床時,高大的個頭與結實的大掌便會及時趕到,輕巧地一把捧住,擋下差點發生的意外。
一邊擦拭才清洗過後的長發,一邊和隨侍的薇兒說話,劉淨心步入房間時,看見的便是這一幕父子和樂融融的天倫圖。
「你先下去吧。」劉淨心低聲吩咐薇兒,而听見劉淨心主僕進來的聲響,野夜龍並未回頭察看來者,只是當劉淨心往他所坐的位置走來時,伸臂出手,手到擒來,她便整個兒坐到他的大腿上。
「相公……」劉淨心對這種不在床幔之內,卻又大膽的舉止發出微弱的抗議,也不想想,這種舉止有多不當、多羞人,可又讓她多……芳心亂跳!
野夜龍對她抗議的回應,是將圈在她腰肢上的手臂,收緊了一些力道,靠在她發頂上的下顎,連蹭了好幾下。
她為他這種帶著幾許孩子氣的反應,略戚詫異,但什麼也沒說。
「哇……爹……娘……」玩得告一段落,雙生子一回過頭來,才發現爹爹娘娘都在呢!馬上「拋棄」了軟球兒,爭先恐後要爬下床來。
那種四腳紅木的床鋪是有些高度的,劉淨心想掙離身後男人的抱摟,前去抱雙生兒,哪里知道,圈住她腰肢的手臂一點松開之意都沒有。
「相公,他們還那麼小,會摔下來的!這樣很危險!」
「不會。」野夜龍卻這麼回應她︰「人都有化險為夷的本能,只要他們有準備便不會危險,不會有問題。」
是嗎?仍抱著一絲擔心和懷疑,劉淨心看著雙生兒小心地采取背對的姿勢,一前一後,扭啊扭的,四條小肥腿又蹭又挨,好不容易,兩具小身軀轉個方向懸空在床邊,小腳往下伸,再不約而同互看一眼,小鳳飛率先縱身放開小手兒一跳,「撲通」一聲,要了一記相當漂亮的落地。
「呵呵呵……爹爹、娘娘。」很快樂地跑過去撒嬌。
「唔!唔唔……」小龍騰這一看,也加緊努力了。看得出他那有些明顯的懼怕,可還是鼓起勇氣,學著同胎姊姊的姿勢,放開了小手。可是,「哇!哇哇哇……」顯然是落在地上的著力點不好,一顆小蛋都要摔爛了。小籠騰整個小身軀趴到地上後,呆了一會兒,就開始哭出聲來。
劉淨心緊張地想由丈夫懷中抽身去抱孩子,哪知小鳳飛卻早先一步邁步過去,口齒不清喊著「弟弟、弟弟」,然後伸出小手去拉他起來。沒一會兒,小龍騰就破涕為笑,乖乖地被小鳳飛給牽著站了起來。
姊弟感情這麼好?!劉淨心對他們「自立自強」的模樣,真是嘆為觀止,就連好不容易哄睡雙生兒後,依然忍不住來回打量兩張香甜的小臉,感動不已。
驚奇的不只是她,野夜龍雖是背著手,站著離床鋪有幾步距離,一雙峻眼也是和妻子一般久久注視孩子們,靜默的和諧維持著,他們互挽著手,身軀貼著身軀——或許心也同心貼在一塊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