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不!」藍濤一副「小生怕怕」地捂起耳朵。
可藍花氏已經沒有心力去注意兒子了,「你——就是水親親?」
「是……」水親親被花藍氏那種審視的目光看得渾身不安。「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不!應該是說……」她的頭很沒有自信地愈垂愈低。
「龍紋綠玉呢?」藍花氏揚眉問藍濤,他緩緩的從腰帶里取出玉佩交給她。
「嗯……」藍花氏拿在手中很認真地舉高,任窗外透進來的光線映照出那份玉潤的色彩。
一時之間,四下悄然無語。
「嗯——」藍花氏突兀地抬起頭,直勾勾地端詳著水親親,四周寂靜得令人不安。
水親親悄然抬起螓首。
「你真的是水親親嗎?」藍花氏突然咆哮起來,「濤兒在信中提到,他是在一家妓院中找著你,而且是以高價買下你,你這個殘花敗柳!懊不會是早就知道些什麼,做了什麼手腳來欺騙咱們吧?」
「我……」她嚇得說不出話來。
「喂喂喂……娘啊!你——」藍濤想幫腔。
藍花氏凜冽的眼神讓藍濤忍不住噤口。
「我、我——」受辱的淚水在水親親的眼眶中打轉。
水親親膽怯依舊、愛哭依舊,卻驟然多了幾分維持自尊的勇氣。
「我沒有騙人!」她抬起小巧的下巴,試圖表現出自傲的神情,可一滴淚卻不小心的往下滴落。
「好!」藍花氏驀地將頭一仰,豪爽的大笑,「你真的是親親兒呀!賢弟、賢弟妹,咱們藍家終于找到你們的親親兒了。」
笑著笑著,她舉高衣袖用力一拂,硬是將眼角的淚拂去。
她不該感傷的,她應當感到歡愉,這是喜事呀!
「呃?」水親親錯愕得連眼淚都縮了回去,雙手逕自被藍花氏拉著,愣愣的瞧著這張急遽轉怒為喜的臉孔。
「好好好!親親兒,濤兒這小子尋尋覓覓了這麼多年,總算把你給盼回來啦!」
真的嗎?水親親忍不住將欣喜的眼光投向藍濤,他一直都沒有放棄在找她?
藍濤有些心虛地笑笑,他哪能說那只是他要逃避老娘的逼親,所使用的借口呢!
「從京城到這兒,這一路上累壞了吧?來來來!你長得和你娘可真像哩!你怎麼瘦成這樣?在你們成親之前,我可得替你好好補補身子,還有,娘已經叫人把‘青閣’布置成新房了,快來瞧瞧你中不中意?」
一邊說,藍花氏一邊親熱的拉著水親親準備朝青閣走去。
「娘?」藍濤驚魂未定。娘也轉性轉得太快了吧?他的眼珠看得都快掉下來了。
「怎麼?」藍花氏停下腳步,丟給兒子一抹勝利的笑容,「你可別跟過來,兒子,我可是要和我的乖媳婦講些悄悄話呢!」
什麼?藍濤加快步跟上她們。「我也要听!」
這不對啊!那個愛哭的小女人不是應該被他牽、被他扛、被他摟、被他抱嗎?怎麼才一下子就被拐走?而對方居然還是自己的娘親呢!
「等一下——」赫然發現自己真的被「拋棄」了,藍濤慌慌張張的跟了上去。「等等我呀!」
「流光莊」上上下下忙碌著,預備打點一場盛大的婚禮。
藍濤派出莊內所有的人手,隨著奔騰的飛馬,傳遞出一張張快樂的喜帖。
藍花氏命人將一壇壇珍藏的老酒搬出,為這種特別的日子展現出撲筆的芳香。
朵朵怒綻的鮮花奢侈地鋪滿了整座柳谷,就連天地也先行為他們的婚禮做華麗的裝飾。
「少爺終于要娶媳婦了。」
「是啊!你沒瞧夫人她近來老是笑得合不攏嘴,想必這位少夫人一定是個溫柔美麗的好姑娘?」
「呵呵!牧場好久沒這麼熱鬧過了。」
「可不是嗎?」
眾人在說說笑笑間,一點兒也沒察受到在暗處有一雙看似憨厚老實的雙眼,兀自陰狠地眯緊……
柳谷聚集了由四面八方趕來的賓客,盛況空前。
無論是湊熱鬧也好、真心道賀也好,總而言之,方圓百里內的牧場、民家,全都派出送禮的使者,堆積如山的放在中庭,每過一天,就多增加一座的「禮物山」。
「嫂子可真漂亮。」小橙替水親親點上最後一抹唇彩,滿意地頜首,退一步欣賞起自己的杰作。
她原本清水也似的白淨臉龐在一連串的「著色」下,光彩煥發、嬌媚十足,就連那雙純純淨淨的水汪汪大眼,也襯出一抹慵懶嫵媚樣。
這真的是我嗎?
她猶不敢相信地伸手踫觸著鏡面,仿佛想要確定鏡中人是不是她自己。
小橙笑看著水親親的舉止,而後回頭吩咐丫頭們將嫁衣取來替她穿上。
吉時已到,在一群喜娘與丫頭的簇擁下,嬌滴滴的新娘子緩緩步入喜堂。
「哇!」眾人一起發出驚喜的贊嘆。
「好漂亮的新娘子!」「恭喜!抱喜!」
此起彼落的道賀聲透過蓋頭,清楚的傳入水親親的耳中。
她怎麼也沒有想過自己的婚禮會是如此的隆重盛大。
以前在「花滿樓」看一些姊妹被贖身或買走,或從良嫁人,行事都是那般的匆忙且低調,仿佛青樓女子的終身大事是那般的見不得人,沒有任何光彩可言。
而她,卻是多麼幸運的一個啊!
紅綢蓋頂、珠翠綴繞……她感到無比的興奮與驕傲,卻也感到無比的不安與緊張。
她好怕這只是一場餅于真實的幻夢!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的程序一一完成。
「恭喜藍少爺娶得如花的美眷啊!」
「來來來!咱們非得好好的敬你一大杯不可。」
「喂喂喂喂!」藍濤對四面八方不約而同朝他敬酒的討厭鬼吹胡子瞪眼。「你們干嘛?我喝不了這麼多的。」
「對呀!」整齊的應答代表大伙擺明了是要捉弄他。
不會吧?
「我會醉的!」藍濤老實的說。
「對呀!」第二聲整齊的應答。
「你們——你們是故意的?!」他不敢置信的說。
「對呀!」眾人使了個「大家一起上」的眼色。
「你們——」
「對呀!」那種整齊劃一的齊聲回答連水親親都快忍俊不住了。
在嘻嘻哈哈之下,新娘先行被送入新房,新郎倌則被賀喜的人潮團團圍住,人手一杯,全都打定主意非灌醉藍濤不可。
呵呵!沒辦法,誰教藍濤平日的人緣太「好」了呢?
相對于大廳喜堂內的狂熱喧囂,青閣中則是一場安安寧寧、羞羞澀澀的等待。
自古以來,每位新嫁娘都是以這種待嫁女兒心在等候自己的良人吧?
圍繞在新娘身旁,數名充任喜娘的丫頭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突然,聲音全都靜了下來。
咦?昏昏欲睡的水親親反而恢復了幾分清醒,趕緊正襟危坐。
會是新郎倌要進房了嗎?她的心跳不由得急速起來。
突然,一縷若有似無的香氣傳進她的感官。
咚!咚!咚!咚!重物癱軟倒在地的聲音接二連三的響起。
「怎麼了?」水親親顧不了禮節,趕緊掀起頭蓋。「啊!」
見滿房的丫頭各個像倒栽蔥似的癱在地上,身子卷縮得像一尾小蝦米,面白唇紫、滿嘴白沫。
香氣陡然濃了起來。
「呃——」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竄起,水親親本能地以雙手護住喉嚨。
「呃嗯……」空氣開始變得稀薄,香甜得令人窒息的濃液不由自主的從她的口中溢出。
那是一口令人怵目驚心的黑血!
「救命……」水親親只來得及一腳跨出門檻,眼前便變得一片昏黑。
他額露青筋,怒目瞪視著周遭的所有人。
大家都不約而同的退離藍濤三尺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