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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她的預感是對的。
丁樂青完全不明白,難道魔鬼的情緒都是如此善變的嗎?她望著正和一群女客公然調情的獄闐,小臉上淨是迷惘及想不透的神色。
左擁右抱的獄闐輕佻的沾起酒杯中香醇的液體,灼熱的食指正一路滑過被他摟在懷中的女人那優美白皙的咽喉曲線,瞧那女人,一臉陶醉得快暈過去的模樣,就算她現在突然癱在地上化成一堆泥,丁樂青也不會感到吃驚。
「啊!闐,你冷落人家了。」在他另一邊的佳人不依的抗議了。
「不不,我才是呢!」瞧!他的大腿上還坐著一個呢!
丁樂青幾乎完全看不到他那唯一的「草根」了,因為他早已被一堆養眼的花兒擋住了。
唉!她何必開PUB呢?學古人開妓院不是更好賺嗎?她在心中帶著濃濃的譏諷付道。
「空白」一向是以高格調、高水準打出知名度的店耶!誰知道這個魔鬼才來了兩三天,就讓一切變樣了!思及此,一股不甘心的氣憤,沸沸騰騰的在丁樂青胸中火速上揚。
冷靜、冷靜,她告訴自己,起碼獄闐目前是「空白」的活招牌,幾日來,人潮大爆滿的情況幾乎可媲美百貨公司跳樓大拍賣時的盛況,光是打收銀機就讓她的員工忙得沒時間換發票,而且,許多女人都貪戀的流連在獄闐身邊,霸著座位不放,還有一拖拉車的女客打電話預約呢!而且,只要丁樂青很客氣地稍作暗示,她們就會很識相的馬上再加點飲料,如此這般下來,難怪店內的營業額始終居高不下。
反正,那些女人全都是主動送上門的,她這個當老板的還有什麼話好說呢?罷了,只要那家伙別太過分,她就姑且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好了。
咦?空調似乎有點故障,不然,這里的空氣怎麼這麼差?害她腦部有點缺氧。
丁樂青揉揉隱隱作疼的額角,開始動手清洗水槽中的杯碗瓢盆,她把水龍頭開得浙瀝嘩啦作響,激起無數的白色浪花。
水一下子開、一下子關,一下子又開、一下子又關,而且她不開則已,一開她就像泄恨似的將水量開到最大,沖洗著那些杯杯盤盤,洗淨後再用力朝空中一甩,玩起天降甘霖的游戲。
「哎喲!」
「哇!討厭,我的頭發弄濕了啦!」
「哪里來的水啊?」
冷不防被水攻擊的各方佳麗,被偷襲的陣仗弄慌了陣腳,卻也很快的就發現罪魁禍首。
「喂!你在做什麼啊?」
「就是嘛!你這是什麼意思啊?」
「當心我們叫老板開除你!」
美人們的形象盡失,各種猙獰的面孔立刻原形畢露。
可丁樂青有沒有鳥她們啊?當然沒有,而且,她覺得心情還是不夠爽快。
替她的位置後,隨手抓起-瓶龍舌蘭往後門走去。
啐!她何必為那個的魔鬼發火啊?反正,世紀末的愛滋病不是非常猖獗嘛!他最好速速被傳染,活該成為史上第一個愛滋魔鬼。
「空白」後面是一條暗巷,她將自己縮在路燈的光圈下,拔開瓶塞,就著酒瓶灌酒,剛好秋紼曲不在,沒人敢做管家婆,她可以奸奸的大開酒戒啦!
本嚕……咕嚕……咕嚕……啊!一酒在手,萬愁盡消哪!
「呼嗒啦!」她淘氣地咯咯嬌笑,模仿著蘇東坡的舉杯邀月。
她知道自己的酗酒行為,是一種自暴自棄的逃避行為,可是,人類本就是一種學不乖的動物,一再重復歷史性的錯誤而無轉園的余地。
就像……她的思緒突然回到從前
樂青,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別君,你是個好孩子,一定是那個小大妹勾引你,她只是跟你玩玩而已,你可別當真哪!
不是,我不是,我們是真心相愛的,對不對,桂君?
得了吧!別君是我的未婚夫,不是你的!
丁家養了你十八年,你不知感恩也就算了,還給我鬧出這種丑事?
被了!我丁仁義算是仁至義盡了,你現在立刻給我從這道大門走出去。
從今以後,你不再是我的女兒!
不!爸爸。我好害怕,桂君,你為什麼不說話呢?我們是相愛的,不是嗎?
炳哈哈!親愛的姊姊,他可是你的妹夫,你死心吧!
不!別君,如果你真的愛我,現在就請你握住我的手,和我一塊兒走出去好嗎?
我……我不能……
「別想了、別想了、別想了!」丁樂青忍不住痛哭失聲,差點將手中的酒瓶摔出去,她剛才因為無法趕走腦海中那幅痛苦的畫面而心神喪失,為什麼?人家不是都說︰一醉解千愁嗎?為什麼當年那場決絕的畫面卻愈來愈清晰的出現在她的記憶中呢?「我說不要再想了!」
這就是秋緋曲嚴格禁止她喝酒的原因,那個平時在人前人後都笑得十分開心的丁樂青,一旦喝多了,就是這副欲哭無淚的模樣,就算再心酸也哭不出來。
不對!「我哭過。」她提醒自己,獄闐那個討厭的魔鬼不是曾逼她哭泣過嗎?只不過,他是用一種非常卑鄙又……親密的手段。
老實說,那時,她也曾為自己竟然還有淚可流而感到詫異萬分,也許,基於這一點,待會兒她還得向他道謝呢!
呵!靶謝一名魔鬼弄哭自己,天底下還有比這更爆笑的事嗎?
丁樂青听到有腳步聲接近了,她警戒、遲疑,且不情願的抬起沉重的眼皮,眸光遲緩得對不準焦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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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藍首彎腰看向他同父異母的妹妹,並對她手中握著的酒瓶投以不敢苟同的眼神,他伸手打算拿走它,卻被丁樂青機靈的閃過。
「我還以為你已經戒酒了。」
「是啊!」酒一下肚,她的心情比什麼都HIGH,一切都很「萬得佛」。
「可是,誰說故計不能重施、舊習不能重犯?畢竟人的劣根性是怎麼都改不掉的嘛!」听到這種半諷嘲、半自貶身價的話,丁藍首的臉倏地沉了下來,「小樂,你還是介意小潭和桂君的事嗎?」
「介意?」丁樂青霎時發出-陣罕見的冷笑,笑中似乎有著一絲絲的倜悵及一點點的恨意。「我有什麼資格好去介意的?」
「既然不介意,就和哥哥一起回家吧!不然,你搬到我那里去,這樣我也方便照顧你。」
唉!她這個大哥老是不肯輕易的死心,每一次來看她,他就會舊事重提,幾年來,任憑風吹雨打,他都不曾變過。
不過,話說回來,丁樂青先前的生活因為突然多了那個魔鬼,變得比較……多采多姿,事實上,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自怨自艾了。
想到獄闐,她一時不知自己是該笑,還是該怒?他現在應該還在里頭享受那些軟玉溫香吧?
丁藍首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他緩緩的在她身旁蹲下,溫和的臉上顯露出一抹關懷與慈愛的神情,「小樂,來!把酒給我。」
這種自我的身體戕害,他仍記憶猶新,身為旁觀者,他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呵!
「天氣這麼冷,喝酒最好了。」丁樂青喝醉的時候,說話可是一點也不會結巴,而且還有條不紊,笑容也益發燦爛。
丁藍首卻不忍卒睹的別過頭去。
身為丁樂青的親人,他非常明白她展現在外的笑容,其實是在代替哭不出聲的眼淚,而他實在很害怕看到她這種笑靨,因為,在他心底叢生的罪惡感總是狠狠的啃噬著他的良知,每每讓他在午夜夢回之際被心驚膽戰的噩夢驚醒,不論枕邊人如何安慰都無法釋懷。
他總覺得丁家欠丁樂青太多,多到讓有心彌補的他,都不知道該如何著手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