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應該睡了。」曾琪慌忙地撿起散落在地的食物,輕應著。
渚炫初望向她手中那些簡單速食,不禁微蹙眉頭。
「還沒吃晚飯?」他問。
曾琪沉默以對。
明明知道以自己現在混亂的心情,實在不適合兩人獨處,但是與其抱著混亂的情緒面對未來的日子,她寧可勇敢地面對渚炫初驟然出現的事實。
「上車,我帶你去吃東西。」不待曾琪回應,渚炫初二話不說地搶過她懷中的食物。
曾琪愣了下,驚愕的眼瞳反映著他步向車子的身影。
六年不見,渚炫初的行事作風一如往常地霸道自負。
然而,在如此強硬的態度背後,他究竟有著何種想法心意?這六年來,毫無音訊的渚炫初,究竟是為了什麼,再度出現在自己面前?他對她還有感情嗎?還是,他只是在試探她,試探自己對他的感情態度?
若讓他知道,她依然還無法完全跳出過往的那場舊夢,他會有何反應和想法?是嫌惡?得意?取笑?還是珍惜…
掙扎再掙扎,猶豫再猶豫,曾琪終究還是屈服于這六年來日夜累積的愛恨交雜情緒下,緩緩步向渚炫初的座車。
當渚炫初開啟車門,曾琪坐進車前座的瞬間,她清楚地感覺到,兩人好似又回到了六年前初相識的那一刻——
令人又愛又恨的復雜感受。
☆☆☆☆☆☆
渚炫初帶著曾琪前往一家臨海的酒吧餐廳,坐在窗台旁的座位享用著簡單消夜。
這間小酒吧是六年前兩人曾經光臨過的場所。睽違六年,除了服務生是生面孔外,酒吧老板和酒吧的內外裝潢並沒有改變,一切如昔。
曾琪和渚炫初兩人前來酒吧的一路上,誰也沒有開口。進了酒吧後,除去點餐外,渚炫初依舊是一臉沉默地抽著煙,冷然的視線放肆地盯落在曾琪那素淨的臉蛋上。
曾琪早已習慣渚炫初的沉默,只是,六年的時光,令她對兩人的相處早已生疏。如今面對渚炫初那冷灼的視線,更是讓她心跳加快,緊張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曾琪不自在地別過頭看向窗外,听著不遠處傳來的海浪聲,一徑沉默著。
兩人之間的安靜,直到侍者把菜送上了桌,直到曾琪獨自默默地吃完了最後一道菜,這種彌漫在兩人之間的異常氣氛,終于在渚炫初的緩緩開口下,有了變化。
「我預定下個月回美國。」渚炫初捻熄掉手中的煙,盯著她緩緩表示。
曾琪小酌一口餐後酒,沒有任何反應。
「我印象中的你,不是如此冷漠的。」渚炫初伸出手來,輕輕地撫上她的頰。
他那冷然的眼神中,閃爍著異樣的情愫。
他對她,終究無法忘懷,無法徹底地把她的倩影從心底干淨地抹去。僅僅一絲的灰燼殘余,幾乎就快把他封藏六年的愛火再度引燃。
這個小女人,遠比自己想象的更具威脅性。
「我心目中的你,也不是那麼無情。」曾琪迎著他的眼神和動作,冷靜的話語下蘊涵著激動。
他究竟為何而來?若真的只是為了試探她的感情態度,那麼這個男人也就不值得她的等待和珍惜了。
「六年前,你不過才十八九歲,有許多事情我無法向你說明、解釋。就算當時說了,整個狀況也不見得會更加明朗。」渚炫初的溫暖掌心流連在她的臉頰上,輕柔地來回撫觸著。
「我當時的確是太年輕了。」曾琪忽然握住他的手,將他的手掌從她臉頰上拉扯開。
她的語氣隱含著微慍,神情是不可侵犯的嚴肅。
「即使,到現在我對你的心意,依舊和六年前一樣,你也已經決定不愛我了?!」渚炫初忽然反握住她的手,低聲問。
面對他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曾琪整個人愣住。
她抬起視線望向他,眼底寫著無法理解的驚愕。
他的心意依舊和六年前一樣…曾琪在他幽邃的眼眸中,試圖尋找他心底的真正聲音和答案。
他現在所說的話究竟是真是假?到底,他還要如何捉弄她,他才肯善罷甘休?
「跟我回美國去,讓我們接續六年前的斷層,重新來過。」渚炫初吻上她的手背,語氣認真地望著好充滿驚愕的神情。
曾琪迷惑了,被他認真的眼神和深情的態度所迷惑。
如果,他真是值得她付出青春和一切去深愛的男人,六年前他就不該無情地拋下她。如果他不是她值得深愛的男人,現在他就不會再度出現在自己面前,只為求她再續前緣。
究竟她該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還是選擇不相信他?
「我們不可能重新來過的。」曾琪怔望他的眼楮許久,終于緩緩地吐出這幾個字。
渚炫初顯然相當吃驚且難以置信。
「我已經不再是六年前那個在海邊玩水的小女孩了,我們無法重新來過。」曾琪眼神堅定地望著他。
「如果你選擇放棄,那麼這六年來你等待的到底是什麼?」渚炫初不解地抓起她的手,顯然不願意接受被她冷酷拒絕的事實。
他以為,她會默默地等待著他的回來,等待著他的回心轉意和復合。
「我等待著把你的身影,從我心中徹底抹去。」曾琪語帶無奈地側首望向窗外,黯然的視線投落在漁光點點的幽暗海面上。
「你的答案令人惱怒。」渚炫初憤怒地抽起煙來。
「記得你以前說過,你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所謂永遠的愛情?!」
曾琪听著窗外不遠處傳來的陣陣海濤聲,忽然陷落進當時兩人在一起時的種種情景。
「我現在更不相信在這世間有所謂永恆的愛情。」渚炫初冷哼一聲,將受傷的視線自她冷淡的臉上抽回。
「依你雄厚的家世背景、出色的外表和優秀的頭腦,我相信,永遠的愛情對你這男人來說,並不具任何意義。」曾琪心有感觸地表示。
這個道理,是她在這六年間的沉靜思索中,好不容易才體會出來的。
這一說,令渚炫初沉默了下來,冷冷地抽著煙。
「因為你不需要永遠的愛情,所以你才不相信愛情永恆。」曾琪將視線拉回他沉郁抽煙的臉上,「而我,渴望擁有永恆愛情,所以我願意相信這世上有所謂永遠的愛情。」
她忽然想起當時兩人迎著夏日晚風,一起在海邊小屋談天說地的情景,令人相當懷念和感傷。
「這世上根本沒有所謂的永遠。」渚炫初冷望她一眼,「既然你已經不再是六年前那個未經世事的小女孩,就該活得切實些。那些小女孩們所懷抱的愛情夢想,在充滿柴米油鹽的現實生活中,是不可能存在的。」他重重地開了口。
「是啊,的確如此。」曾琪自嘲一聲,不予否認地輕應一聲,神情顯得相當孤單。
「曾琪,別再胡思亂想了,跟我回美國去。我母親已經允許我們兩人在一起,她甚至希望,我們重新來過後,你可以為我們渚家延續香火,傳宗接代。」渚炫初開口表明。
「延續香火?」曾琪愕在地抬起視線。
「我妻子無法生育,她患有不孕癥。」渚炫初坦然表示。
「當初你母親如此反對我的存在,現在何必要你找我回去?」曾琪不以為然地冷嘲一聲。
「我母親表面上不說,其實她已經後悔了。」渚炫初深深吐出一口白煙,「自從我父親因病去世後,這六年來,我母親極度渴望早日含飴弄孫。她老人家每日面對我和妻子之間那毫無情感的婚姻生活後,她不斷掛帥在嘴邊的,就是六年前的你。」渚炫初沉聲道。
「那麼尊夫人呢?難道你打算和她離婚?」曾琪听了他這次回頭的真正心意後,冷靜神情下壓抑著強烈的激憤和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