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真的向他告狀,把她們的惡行照實說出,結果會如何呢?定是耶幾個氣焰高張的侍女受到懲罰,甚至徒增冤魂。
何苦呢?她不想再見到有人因她受傷或死亡。川次郎因她而死一事已令她相當內疚和自責,不需要再多添業障了。
「既然你無意報復,我也就不追究。等你在宮中的地位一確定,相信她們不敢再造次。」鷹司武再度將她拉回懷中,斜撐著頭俯視她。
這個小泵娘令他心生悸動。
再美麗聰慧的女人,若擁有一副蛇蠍心腸,無疑是適得其反。然而,眼前的她,不但才德兼備,最重要的,她的心地實在善良。
他真正想娶的女人,就是像她這般的女子啊。
驚覺的同時,鷹司武的心底深處被她深深挑動,涌起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迷戀感。
他發現,自己對左雨萱其實是很有好感的,對她有著一定程度的喜歡。
「你成天沒事可做嗎?」左雨萱睨問道。
她的上半身被他的視線盯得渾身不自在,則被他碩貫的大腿夾住,動彈不得,難受死了。
「你一定餓了吧,等下我們一起吃晚飯。」面對她的白眼,鷹司武狂笑一聲,愉悅地喚人送餐來。
***
這天,左雨萱百般無聊地翻著手中一本英國古典文學,猛打著哈欠。
在這個沒有電視、沒有電腦,沒有任何電子資訊的世界中,她唯一能做的消遣就是看書。
日文的書她看不懂,中文古書看得吃力又乏味,唯一可以殺時間的,便是印刷品質良好的外文書。可惜,他的書房中就只有兩三本英國文學作品,而這幾天來她也已消化完畢,就快無書可看了。
「如果外面不要這麼冷,就可以到花園晃晃了。」悶得快發慌的她,坐在書房內嘆道。
這六天來,她一直被「軟禁」在這棟屋子中,屋子的規模究竟有多大,她並不清楚,因為這些天來她不曾跨出書房和內寢一步。白天,她就在這間書房內翻翻書、寫寫字。到了晚上,鷹司武就會準時過來一起吃晚飯、斗斗嘴,然後她再去洗澡睡覺。
現在這種生活雖然單調無趣,但比起之前天天累得像條狗的下女生涯,已經幸福太多了。最重要的,是鷹司武那家伙不曾再強迫她上床,也不再做出讓她感到痛恨的行為。
懊說是他為她收斂了許多劣行,還是之前她對他的成見過于偏頗?!以他那狂傲自負的個性,不可能因她而作態,若是他的本性如此,那麼之前那一次近乎禽獸的欺凌,又該如何解釋呢?若她沒有誤會他,而他又沒有作態的話,這中間平衡點到底為何?
她似乎有些迷惑了。
左雨萱雙手撐頰,低嘆一聲。
她不否認,這幾天因為鷹司武的刻意陪伴,她不再那麼的想家。只是,就算他待她再好,待她再溫柔,她也不會原諒他。之前的傷害已經造成,她無法說服自己去原諒他之前的冷血無情。
「小泵娘,我們又見面啦!」正當她滿懷困擾的深思時,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傳入耳朵。
「你是……」見到這位不速之客,她相當訝異。
「法克斯.查理,請多多指教。」查理很有紳士風度地彎下腰,打了個帥帥的英式招呼。
「你是當時在走廊上的……」她想起之前逃跑失敗的那件事。
「是的,幾日不見,姑娘變得更加美麗。」查理甜言道。
「你怎麼會來這里?」她好奇地問。
之前她對他的印象並不壞,他的人看起來就是很風趣,很有親和力,和某個驕傲霸道的家伙完全不同。
「我可是向鷹司報備過,才敢過來找你聊聊的喔。而且還是鷹司幾天前告訴我你現在住在書房這邊,我才知道你已經 升官 了。」查理一身筆挺西裝,襯著他好看的笑容和頎長身材,真是帥極了。
「升官?!」虧他想得出這種中文辭匯。
「我帶了些英式點心來,若不嫌棄,我們一起喝個午茶吧。」他取出特地帶來的野餐竹籃。
「這是……SCONE,還有伯爵茶。」她睜圓了眼,驚望籃中的骨瓷玫瑰茶具、茶包,還有那香味四溢的松軟糕點。
「我禁不住想贊嘆你,小泵娘。」查理對她的見識感到吃驚和欣佩。「想必姑娘曾經坐船到西方一游?不然,怎會如此熟悉我國的語言和文化呢?!」查理邊間邊將東西取出來,他還特地帶來一條漂亮的蕾絲桌巾,平鋪在大大的書桌上。
「不,我不曾到國外過。」她搖搖頭,為他的巧手慧心感到不可思議。
沒想到,在這里她竟還能遇到這麼浪漫、這麼懂得生活情趣的英國男人。
「我不相信你的謙虛喔。」他微微一笑,接過書房侍女所遞來的熱水壺。
「嚴格說來,我現在是在國外。」她低喃一聲,專注地看著他將熱水倒入西式骨瓷茶壺中。
「鷹司告訴我,你是漢人。」他忽然道。
「咦?!」左雨萱可訝異了。鷹司武不曾向她證實這個問題啊。
「看來那家伙猜對了。」見她驚愕的反應,查理了然于心。
「六年前,我去過一趟中國作生意,當時,北京的圓明園被英法聯軍放了一把火,燒了好幾天,我遠在幕田峪長城,都看得到那熊熊焚煙,直沖入遙遠的天際間。那一幕,至今我難以忘懷。」查理體貼的將SCONE抹上花蜜,送到她的點心盤上。
「六年前?!就是西元一八八O年,清光緒二十六年。」左雨萱連忙向他確認道。
「嗯,你很有時間概念,大多數的人民連年號都不曉得。」他忍不住又稱贊她。
「那是因為清朝末年皇帝太多,年號也太多,人民都被搞混了,索性不記年號了。」她曾在歷史課本上讀過這些。
「清朝末年?!」查理被她的這句話弄混了。「難不成你連大清王朝哪一年會結束也知道?」「不,我剛剛不是這個意思,你一定听錯了。」她僵笑一聲,連忙喝茶、吃點心。
「你們漢人一定很痛恨我們英國人和法國人吧,那麼漂亮的中國庭園一下子就化為烏有了。」見她態度有些怪異,他以為她是在在意這個。
「是清朝自己太腐敗了。」她搖頭,不想再圍繞這歷史話題。「查理,你和鷹司武的交情很好嗎?」她忽然問。
「馬馬虎虎啦,為何問這個?」他可將她的見解全記在心中了。
清朝腐敗這種見解不是每個人都說得出來的,這小女人不但見識廣博,就連政治也有涉獵,像她這般特別的女人真是稀有少見。
「他……是個怎樣的男人?」左雨萱猶豫了下,最後還是開了口。
「看來你們天天見面,卻對彼此一無所知。」查理搖搖頭,對兩人的相處模式頻嘆氣。
「我是不想了解他。可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不想一直處在下風,所以才這樣間你的。」她為自己找了個好借口。
「鷹司他是個很好的男人,只是生錯了時代。」查理話中有著惋惜。
「這話怎麼說?」她不明白。
「鷹司他的母親是個漢人,是他父親年輕時在北京途中意外所納的一個小妾。
鷹司在北京出生後,便被帶回了關東,而他的母親卻沒有跟著一起回來。就在同時,因為元配夫人的小孩子不小心夭折,為了穩住自己在宮中的地位,夫人便把剛被帶回宮中的鷹司,充為自己的小孩,從此以後鷹司就成了幕府的少主。」查理簡單告知鷹司式的身世。
「這麼說他是中日混血兒……」她自喃一聲。真的萬萬沒有想到,難怪他看得懂那篇漢字譯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