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衛生紙也用完了,人家想擦臉也沒有辦法……」她臉上髒兮兮的,淚水、墨水、鼻涕全混在一起了。
「到我的屋子里去吧,我那里有一切你需要的東西。」他低嘆一聲,算是被她打敗。
想想,除了小妹無愛外,自父母逝世後,這十五年來還不曾有女人涉足他們任家。他們五兄弟向來不好客,性情不是冷漠便是孤僻,根本沒人有機會被邀請至家中,這愛哭的小女人現在可以登堂入室,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人家走不動了啦……」她梗著聲道。剛剛被他裝神弄鬼一嚇,加上晚飯也沒吃,又哭光所有力氣,現在她只感到兩腳發軟、一全身無力。
「真拿你沒辦法!」他搖搖頭,彎下腰來雙手打橫抱起她。
這一抱,抱出了兩人不僅萍水相逢的緣分。
來到任家後,他放她在餐廳的椅子上,一望見那滿桌的豐盛料理,她的口水只差沒有流下來。
「這個屋子不但漂亮,而且廚子更是一極棒。」她猛吞口水,早將形象拋到九霄雲外。
「你想先吃飯,還是先梳洗?」他跟著坐下問道。
「我……這種鬼樣子會不會妨礙你的食欲?」髒相加上饞樣,實在不能見人。
「不會啊,丑得恰到好處。」他將新的碗筷放到她面前,語氣不似玩笑,也不像認真。
「既然如此,等我吃飽了再說。」她倒也不客氣地大快朵頤起來。
見她收放自如的淚腺和情緒,他不由得佩服起她。而她的吃相和速度,更令他二度燃起欽佩之心。
這小妮子和一般的千金不同,她能無視于他人眼光,吃得如此稱心愉快,恐怕不是正常的大戶人家教得出來的。
「我吃飽了。」不到十分鐘的時間,桌上的飯菜已去掉大半。
「要不要再多添一碗飯?」他的口吻就像母親般。
「不……不了,我已經夠飽了。」她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讓一個大男人如此服侍,這還是生平頭一遭呢!
「我弟弟等一下就會回來,如果你想梳洗的話,最好現在就去,不然等一下兩個人一起回來,浴室會被他們佔用,屆時有得你等了。」他邊說邊添碗湯給自己。
「你還有兩個弟弟啊?他們也一起住在這個屋子嗎?」直到現在她還把他的身分定位在佣人或園丁之類的。
「不提他們也罷,你先去梳洗干淨。」他輕描淡寫避開家人話題,不願多談。
「還說我這副樣子不嚇人,一直催著人家洗澡。」她嘟嘴抱怨道。「啊,我忘記把換洗的衣物順便帶過來了。」她暗唉一聲。她可不想再模黑回去找衣服,至少也要等到白天視線明亮的時候。
「我妹妹以前有留下一些簡單的換洗衣物,你們兩人身材差不多,應該可以拿來穿。你等著!」說著,他便起身走到二樓。
「看來……他好象不是這里的佣人。」她別頭看著他上樓的背影,後知後覺地道。
任無情才一上樓,大門口便傳來開門的聲音。
「哥,我回來了,今天公司快要累死人了。」任無恨的聲音遠遠從玄關傳來。
啊,一定是任無情的弟弟回來了,莫依依準備起身到客廳和他弟弟打招呼,人才走沒幾步,一個轉彎處,便和迎面走來的家伙撞得正著。
兩人同時哀痛一聲!
「喂,你走路干麼那麼急?」她撫著鼻梁,火氣直上升。今天到底走什麼霉運啊!
「女鬼啊……」無恨剛從互撞意外中抬起頭,立刻被嚇得臉色蒼白,直倒退好幾步。
「喂,你說誰是女鬼?」她忘了自己臉上的可怕髒樣。
「女鬼還會說人話。」無恨嚇得腿更軟了。
任家近三十年一直是女人禁地,除了妹妹無愛外,不曾有女人涉足。也難怪他會有這種過度反應了。
「喂,你愈說愈過分耶,真沒禮貌。」她斜睨他一眼的同時,任無情也已帶著換洗衣物下樓來。
「又發生什麼事情了?」他微微蹙眉地望著剛返家的無恨,只見他一臉驚愕,顯然還沒從過度刺激中清醒。
「三哥,這個女……人……是誰?」他根本無法確知她是人是鬼。這種豪宅中,就算是客人,也不會有人蓬頭垢面、一身髒衣、滿臉猙獰地出現在這里。
「她是隔壁鄰居的客人。」淡然語氣下,隱含著擔憂。
無恨都這種激動反應了,要是無仇見到她,事態肯定會更加嚴重,他是否真不該同情她,將她帶到這屋子來?任無情邊猶疑邊將衣服交到她手中。
「謝了,我還是先去恢復成人樣吧,免得你另一個弟弟成為第二個犧牲者。」她悶哼一聲,狠狠瞪了無恨一眼,準備到浴室梳洗一番。
「我看……你還是回去吧!」他這話一出,當場讓她邁開的腳步停住。
「你……說什麼?你要我現在回台灣?」她回過身,瞠目結舌,顯然會錯意。
「你已經填飽肚子,也應該心滿意足了。那屋子二樓主臥房的浴室應該還可以用,你還是回去好了。」無情的語氣帶著冷然。
她終于弄清楚他的語意。
「你要趕我走?」她不敢相信這個男人變臉比翻書快。
「沒錯,你請吧!」他依然一臉淡然。
「為什麼忽然趕我走?」她來到他面前,不滿地直問。她豈能如小狽般任人呼來喚去。
「任家向來不歡迎女人,剛剛是我一時心軟,才請你免費吃一頓的。」他旋身,隨手從餐廳櫃面上取來一盒面紙。「這面紙你拿去用。明天一早,你最好立刻回台灣,像你這種任性千金,是無法一個人單獨生活的。」他說得坦白,在她耳底卻分外刺人。
「哼,誰稀罕你的衛生紙。我才不屑!」她氣呼呼地將衣物用力丟在他臉上,掉頭就走。
「乖乖,這女人的脾氣還真大,哪里來的大小姐?」一旁的無恨低呼一聲,算是開了眼界。很少見過優雅的三哥這麼狼狽呢!
「廢話少說,你要是不想吃晚飯,我立刻把飯菜收了。」他的神情僅瞬間閃過錯愕,之後依然是面無表情的冷淡。
「誰說我不吃的,忙了一整天,都快餓死了。」他邊抱怨邊坐定位。「無仇呢,怎麼沒看見這火爆小子?」他望著空蕩蕩的位子道。
「大概又是去Pub鬼混了,不用管他。」
「你和他今天又吵架啦?」他嗅聞得出他身上的火藥余味。
「不好好工作,一天到晚不是睡在家里,就是去聲色場所泡女人。要是讓爺爺和死去的爸媽知道無仇如此墮落糜爛,他們一定會怪我沒把弟弟帶好。」無情的語氣帶有深深自責。
「三哥,你就別沒事找事做了,要讓那浪子回頭,根本難如登天。無仇的行為稱不上優秀,但也不壞啊!他啊,要是真的混出像二哥那樣的黑道本事就好了,總比現在高不成低不就來得好。」無恨一邊狼吞虎咽,一邊說道。
「無仇他很聰明,他清楚自己不是黑道的料,沒二哥那種本領。」無情淡淡地說道,但他的心卻掛念著莫依依剛才憤怒的受傷神情。
他無意傷害她,只是忽然覺得這屋子還是不該有外人侵入。他知道這對她來說並不公平,但別無他法啊!
「所以啊,你擔心個什麼勁?無仇只是貪玩,喜愛熱鬧罷了。家里太冷清沒人氣,他當然往外跑。」任家只有他和三哥住在一起,至于從事演藝工作的無仇,他的作息時間太不正常,常常是有一晚沒一晚地住在任家。這兩個月要不是他處于事業低潮期,才不會乖乖地窩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