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腳程可真快,好不容易終于追上你了。」元祈邊說邊解下額上的領結,氣喘吁吁的從林中走來。
「你跟我來做什麼?」左櫻見他尾隨在後,心底當然不悅,不過她並不討厭此刻見到他,或許他身上有煙。
「我跟著你做什麼?當然是奉我們老大的命令嘍。他要我保護你的安全,預防你再作傻事或其它什麼的。」
「他把我看成什麼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她的語氣並不強烈,近似低喃。
「所以嘍,只要你不出亂子,我也樂得輕松。」他走近她身邊,給她一個相當迷人的微笑。
她的眼珠實在誘人,冷冷的深褐色中常著強烈的個人性格,難怪任無思會待她特別了。
「我現在哪有心情找你麻煩?你那邊有沒有煙?」她斜睨他一眼,同他要煙。
她和元祈雖然斗嘴,兩人卻有一種默契在,他視她如哥兒們般,兩人較無隔閡。
「我沒有抽煙的習慣。」他搖頭。
「你還算是個男人嗎?」左櫻難以相信,這家伙的身上竟然沒煙可抽。
「我將我的男子氣概表現在其它地方,別懷疑我的性別。」他低笑一聲,這小女人真的很可愛,率性坦白不造作。
「我才沒興趣去懷疑你,煩都煩死了。」她近乎抱怨的低喃一聲。
「如果你願意告訴我你的困難,我絕對義不容辭幫助你。」他很夠「意思」的夸下海口。
「少來,誰都知道你是任無恩最忠心的左右手,你才不會出賣他。」她悶哼一聲。
「你雖然聰明,但腦筋有時候太死了,天底下沒有任何一件事情是絕對不會改變的。」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我不同意你的說法。」她搖頭,別過頭去。元祈究竟想暗示她什麼?
「你該擁有自己的人生,不要一輩子活在白荷的陰影下,現在這種態勢對你是不公平的。」有時,他替她感到不平。
「無所謂,我並不覺得有任何不平之處。」如果連這點事也要計較,那麼當初白荷救了她一命的恩情,她要如何償還得起呢?
就在此時,元祈身上的大哥大響了起來,接了電話之後,他溫和的臉色瞬時丕變。
「你爺爺的情況相當危急,無恩要我們立刻回去。」掛上電話後,他二話不說地拉著左櫻離開,往老宅方向奔去。
左櫻呆若木雞的站在病床前,無法相信眼前的事實。
一個鐘頭前一息尚存的老人家,竟然就這麼離開人間。
一條白布巾觸目地披覆在他的臉上,她無法想象在那白布市底下會是怎麼樣的情景。
左櫻一動也不動地站在病床前,她甚至沒有勇氣去揭開那塊白布巾,更無法想象他身軀冷冰冰,已然成為一具死尸的模樣。
「不……」左櫻低喃一聲,眼神失去焦距地直落在那白布中上。她特地趕回來,竟然連和老人說一句話的機會也沒有,他就這麼撒手走了。不公平……真的不公平……
現在,在這個世界上,她真的連一個親人都沒有了。左櫻感到一陣腳軟,她有氣無力的滑坐下來,癱坐地板上。
一旁的任無恩忙著交代旁人處理後事,當他發現左櫻整個人滑坐在地板上時,連忙跨步沖過去。
「櫻!」他急喚一聲,彎來扶持住她,深怕她承受不住這個難以接受的事實。
「你要不要緊,嗯?」他相當關心她的反應和身體狀況。今天之前,她還是個躺在病床上的病人,好不容易病情稍有好轉,她絕對禁不起太大的刺激。
「我沒事……你不要管我。」她甩開他扶助的雙手,本能地拒絕他的好意。
「我只是擔心你,不是管你。」他低嘆一口氣,什麼時候她才會了解,她這種拒人于千里外的冷淡態度是很傷人的。這得怪她沒有足夠勇氣面對他。
「我想靜靜……」左櫻使盡力氣使自己從地板上站起來。
「你要去哪里?這時候你不該一個人獨處。」見她打算轉身離去,他拉住她。
這時他才發現,她的手腳冰涼,臉色蒼白得可怕。
「你不要煩我,我已經夠煩亂的了。」她回過頭來,抬起低垂的頭。她的眼眶含著淚水,晶瑩的淚水堆積在眼眶周圍打轉。初見淚水的剎那,任無恩呆愣住了,淚水竟然停留在她的臉蛋。
「你如果現在就走,休怪我違背我之前的諾言。」他不得已以此要脅。
「你打算毀約?」她果然正視他,定住欲匆忙離去的腳步。
「我別無選擇,如果你堅持現在離開。」他嚴肅的看著她,正色中隱著關懷和悲痛,他知道此刻她心底相當悲傷,然而非不得已他卻得再次傷害她。
「那麼這筆恨我會永遠記住的。」她咬著牙,身子輕顫。因他的背信,也因爺爺的驟然往生。
丟下狠話後,她瞪他一眼,隨後頭也不回的帶著淚水奔走離開。她恨他,她真的恨死他了……
左櫻奪門而出,任無恩並沒有追上前,他只是望著她遠去的身影,深深嘆了一口氣。
「我會跟著她。」一直在旁靜觀一切的元祈終于開口。
「不,不需要。」任無恩制止元祈欲跟上的行動。
「為什麼?」他不明白。此刻放左櫻一人離去實在危險,誰知她會在悲怒之下又做出什麼傻事?
「我自己去就行了。」任無恩的心首次因女人而糾成一團。
左櫻心神無主的奔跑出古宅,不顧外頭正下著滂沱大雨,她整個人沖進那灰壓壓的雨幕中,讓雨水沖刷她內心的哀痛與悲傷。
天色漸暗,陰暗的視線加上她毫無目的的胡亂奔跑,不久,她已置身在一個完全原始陌生的樹林中。
左櫻氣喘吁吁的跪了下來,她身上的最後一滴力氣已經用盡,整個人虛月兌得俯躺在淤黑的林地上,身上的衣服及肢體早已狠狠不堪。
她就這麼將整個人埋進泥水,靜靜的讓自己和大自然的土地化為一體,一動也不動,除了雨水沖刷聲,她听不到任何聲響,只感覺到四周的空氣相當肅寒,身體逐漸冰冷……
「櫻!」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急促的叫喚聲自林中某處傳來,這個聲音充滿急切與憂慮。
隨著叫喚聲的接近,在陰暗的視線中,任無恩終于發現她的蹤影。
「櫻!」他喚她,急切的奔到她的身邊。此時的她動也不動地倒躺在林地中,若不仔細分辨,根本發現不到她的身影。
「我知道你現在心底很痛苦,但你何苦如此自虐呢?」任無恩低望她狼狽自責的窘狀,心疼不已。他蹲了下來,伸手撫去落在她發上的枯葉。他將她翻過身來,拭去她臉上的污泥。
左櫻沒有反抗,全身虛月兌的她已沒有任何力氣可以浪費。她靜靜地躺在他的懷中,任由他的關心和溫柔包圍著她。
「你的身體太冷了,再這樣淋雨下去,你的身體絕對會受不了。」他緊握著左櫻冰冷的雙手,試圖給她溫暖。現在天色已暗,早已分辨不清東西南北,要在黑暗中模索到回家的路,簡直難如登天。若不想辦法回到老宅,他和她都將因失溫而冷死在這原始森林中。任無思想拿出西裝褲口袋中的手機,模了半天,他卻找不到手機的蹤跡。
「該死!」他低咒一聲,因手機的遺失而懊惱不已。連唯一的求救媒介都弄丟了,身陷黑暗林中的兩人該如何是好?
他望著漆黑的四周,眉頭緊磨。
元祈在老宅若等不到他們兩人,絕對會派人出發搜索這片森林,只不過左櫻的身體況狀很差,他擔心待兩人被尋獲時,她早已支撐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