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還有,她對任何人都是冷冰冰的,只有對一只其貌不揚的兔子例外,你說怪不怪?」問著話,卻無人回答,夏侯熙開始覺得不對勁。
「喂?」她伸手搖了搖身旁的他。
沒動靜。
「你怎不說話?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啊?」她再推了推他。
還是沒動靜。
當下,夏侯熙刷白了臉。不會……是「那個」弄昏了他吧?
像是配合她的胡思亂想般,寺內竟刮來一陣慘慘陰風,涼颼颼地掃過她的縴足,嚇得她連忙收腿將身子縮成一團毛球,迷人的眼兒死命在漆黑夜色中張了又張,可就是看不見任何東西。
怎ど辦?左斂言怎ど叫都不醒,捏他、推他,甚至踹他,他還是不醒,依然只顧著鼾聲大作,也不知是真睡死了,還是怎ど了?
也罷,反正如果真有什ど,依她的情況也絕對逃不了,不如躲進左斂言懷里睡覺。睡著了,就不會去在意那些左斂言故意編出來嚇她的渾話,也不用這麼提心吊膽每個風吹草動。
可惜因為恐懼使然,夏侯熙未能如願馬上入睡,直到隨著天方漸白,她才終于成功的拉回瞌睡蟲。
不出片刻,她露出最甜美的笑靨,酣然入夢。
第三章
遠山碧綠深邃縹緲,近山嫣翠清艷靈秀,再配上裊裊白煙妝點四周,儼然是人間桃花源地,令人遺落紅塵俗事,換來一身輕松快活。
左斂言特地起了個大早,趁著天兒許亮,他便來到崖邊耐心等著金烏奪雲而出的那一剎那。唯在那刻,他才真正覺得白己活著,而不是虛虛假假的混著日子。
昨兒夜里熙兒問他,他的志向為何?她相信意不在考取寶名的他,心里一定有著比當官更遠大的鴻鵠之志才對。
真是這樣的嗎?他不禁自問。從來,他就沒認真思考過他想做什麼?又或者他能做什麼?
他時常在想,許是上天開了個過頭的玩笑,才會給他一個不同于常人的聰明腦袋,所以在事事皆難不倒他的同時,卻也間接的令他對人生感到無趣。對于一個三歲背唐詩,五歲習論語的孩子而言,這世間事已不具有任何挑戰性。
至今,唯一會讓他模不清底細、抱著頭狂燒的難題只有一件,那就是此刻還安安穩穩酣睡在廟內的人兒——夏侯熙。
她,真真算得上是個異數,居然能夠在前一刻還是個嬌柔的弱女,後一刻馬上變身為難纏的潑辣貨!兩者之間的快速轉換,委實令人咋舌,更不用提遇上她後的那些倒霉事,是一樁一樁接踵而來,砸得他是頭昏眼花兼頭破血流。
然而,他卻覺得有意思極了,幾乎時時刻刻都在期待,她還會帶來什麼樣難以預料的驚喜?
相信有她相伴,路上一定不會孤單無聊,搞不好還會趣味橫生呢!想著想著,腳下步伐益加輕快起來,回寺之路好似也顯得不那ど遠了。
☆☆☆
左斂言沒料到等在廟內的是令他心魂俱散的一幕。
夏侯熙面容朝下的趴在地上,一雙玉手無助地垂著,听見他回來的聲音,水眸才稍稍使力的眨了眨。
這是昨天夜里那個死命硬將嬌軀往他懷里擠的活潑人兒嗎?怎麼不過才轉眼間,就……
「你終于回來了,我等你……好久……好久……」喘了口氣,夏侯熙唇畔生花的虛弱道。
他大步上前將她攬進懷里,這才發現她的身子竟有如綿花糖般的松軟無力,麗顏更是呈現一片死白,樣子甚是狼狽。
「這是怎ど回事?為何會弄成這樣?」焦急使他失了理智,只能抱緊懷中人兒不住顫抖。「你是不是讓什麼東西給咬啦?」山里毒蛇、毒蟲本就多,若是給咬上一口,那後果簡直不堪想象。
「實不相瞞,我有一惡疾,現在我、我就快不行了……」她慘白著唇,低低吐出令人心酸的話來。
又來了!怎ど他們夏侯家淨出些怪病。
「不怕,我背你去找大夫。」一個俐落的架背動作,左斂言即刻餃風而去。
「找大夫?不用了,你只要帶我去飯館就成了。」一路上顛顛簸簸,夏侯熙難過得直想吐。
「飯館?不成!你病得這麼重,該先去找大夫,那事稍後再說。」真可憐,她一定是病昏了頭,才會搞不清楚生病時應當是去找大夫看病,而不是要上飯館。
夏侯熙不再爭辯,然而有些話,她不問不安心。
「你還生我氣嗎?為我騙你一事。」
「那還用說!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被人當呆子要,所以絕對會牢記到死為止。」一定,篤定,肯定。
「原來,你還在生我的氣……哎!我的頭好痛好痛哪!」夏侯熙輕揉額際,煞有介事的直喊疼。
左斂言唯恐惹她病上加病,倏地擺笑臉、換說詞。「沒沒沒!我沒生你氣。我的意思是,我們早兩相扯平了,怎麼你還耿耿于懷!」忘忘忘,馬上忘,就是不忘也得忘!「你再撐著點,只要越過這座山頭,馬上就有大夫了。」他真恨不得背上多長雙翅膀,單憑兩只腳走路的速度實在太慢了。
此話一入耳,夏侯熙臉上的笑花上刻綻放出最妖嬈的艷。
「那,落了包袱的事,你怪我嗎?」一定怪,記得當時他好生氣呢!
「那當然!里頭可是我全部的家當哩!」他又氣憤的直言道。
「什ど?你怪我!唉……我的心窩好難過好難過哪!」夏侯熙效法西子捧心,並將兩道居都緊擰了。
听著她那氣若游絲的幽幽語調,就算有天大的怒火,此時也會煙消雲散。
「不怪!我怎ど會怪你呢!我的意思是,都過去的事了,你還記著它干啥?我們就當它沒發生好了。」他話中淨是縱容。
「這可是你說的,君子一言!」她要親耳听他承諾。
「駟馬難追!」怪哉,他怎麼覺得她好似生龍活虎了起來?
懊糟,不會是人講的回光返照吧?左斂言嚇得將腳步加快再加快,深怕會來不及送她就醫。
「既然如此,那你就答應讓我同你一塊上京,順便充當你的保鏢保護你,好不好?」
「這……」為難哪!「我可以答應讓你一同上京,但是……」
「唉,我就快不行了,怎ど你還忍心拒絕我?」她深深一嘆,口氣哀怨到了極點。
面對她的柔言懇求,左斂言委實說不出「拒絕」兩字。「好吧,就隨你高興。」也許她根本撐不到那個時候,所以現在答應她也無妨。
「你相信我,我真的有那份能耐可以保你平安。」在這方面她有絕對的自信。「你對我真好。」漾著盈盈甜笑,夏侯熙有感而發,繼而將香腮枕上那結實的肩頭。
驀地,有人讓口水給狠狠念著了。
「是、是嗎?」他干啥緊張呀?人家不過是說著客套話罷了。雖是這麼告訴自已,可一顆心還是歡天喜地的狂跳著,就要咧到耳根的傻笑仍不斷延伸。
半個時辰後,他們終于進入洛桐鎮,左斂言在好心路人的帶領下,來到一間醫堂。
醫堂內,白發蒼蒼的大夫正為傷風的老嫗開著藥方子,一見到來人臉上那真真切切的焦慮、憂心,立即放下手中蘸了墨的筆,指示道︰「樵生,你來把我未開完的方子完成。而你——」精明老練的一雙利眼,直勾勾往左斂言的靈魂底瞧去。「快把人放到床上。」
左斂言依著大夫的話,迅速將昏睡的夏侯熙置于木床上。「大夫,她臉色慘白,全身無力,呼吸更是有一口沒一口的,活像是隨時會斷氣一般,請您救救命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