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是啦!」她慌得忸怩起來。「只是有點……驚訝而已。你……剛才還裝做沒看見我,為什麼忽然又……」
「我以為我沉得住氣的。」他攀住她肩膀說︰「算了!我認輸,你嫌我哪一點,我都改。嫌我混,我努力一點;嫌我風騷,我就少出去打屁,離其他女孩子遠點;你看不慣我的腿毛,我頂多刮掉這樣可以吧?」
「不必了!頂多我不吃豬排飯。」她噗哧一笑,又斂了笑容,深深看著他說︰「我不是嫌你混,只是替你可惜而已。」
「替我可惜什麼?」他一怔。
「我氣你不夠努力,浪費天賦!我多想在音樂的領域跟你比一比,到底誰比較強。」
「當然是你啊!這還用說?」他奇怪道。
她搖搖頭。
「你一點都不覺得可惜?不管是音感、連續性、力道……彈琴的天賦你都有,而且你反應敏銳,又有獨創性,這種才能連音樂系的學生也不一定有,怎麼不可惜?」她看看他。「小時候我就把你當成標準,發誓將來成就一定要超過你,可是,你不但沒在這個領域繼續努力,念了普通科,還那麼混……我好失望、也很生氣,好像……你背叛了我的理想,你變成一個普通人,就算你繼續拉小提琴也好啊!為什麼要這樣?」
原來她不是現實,而是可惜他的天賦?
可惜不能與他分出高下?
丙真是女王的性格,非要跟人爭不可!
駱家堯沒想到他如此被看重,忽然被捧得莫名其妙,忽然又被認為墮落了、變成普通人?這……
藝術家的標準真的異於常人呢!
「我沒耐性,也沒那麼細膩。」他綻出了悟的笑。「其實我也不算完全放棄音樂,只是當成休閑娛樂,偶爾彈彈拉拉,對我來說已經很夠了。真的走了這條路,說不定還會讓你失望呢!」
「沒試過怎麼知道?」
「嗯,就讓你把我當成永遠無法較量的對象,讓你永遠抱著憧憬和遺憾……這樣也好。」
「去!」高顯明笑罵。
氣氛暖味起來,若有似無的親昵讓高顯明慢半拍地意識到他們之間的關系,看著他,她忽然想起那天的親密,臉遲鈍地燥熱起來。
奇怪,他們是為了什麼吵到現在?
接收捶在他胸膛的手,駱家堯凝視著她說︰
「冷戰結束了?」
斑顯明緩緩點頭。
「不是耍我?」他不安地又問。
「我才要懷疑你又耍我呢!你還敢說?」她忽然氣虎虎地。
「嗯?」
「上個禮拜你爸爸到學校來找我,很客氣的對我說,拜托我不要泄漏你小時候欺負我的事情,免得被新聞媒體知道,報導出來,影響你的前途。如果可以的話,最好是離開你——什麼話嘛!」
上個禮拜?
難道那個長得很體面的資產階級、中年人士……
記得他爸也有輛賓士……不會吧!?
駱家堯暗暗開罵。他爸搞什麼鬼?他好不容易追回的女朋友,不會就這樣被他爸給放飛了吧?
懊不會他老爸是怕影響到他的政治前途?
「你不用管他說過什麼!」他忿忿說,決定回家問個清楚。
「是啊!都什麼時代了,還有這種爸爸!」高顯明同仇敵愾。「放心!他愈是不贊成,我就愈要跟你在一起!如果你不理我,本來我還準備去追你呢!現在不必麻煩了,以後,誰都不能離間我們,你說是不是?」
「是是是!」駱家堯猛點頭。
原來如此!
斑招高招,他誤會老爸了!親愛的爹地不愧是玩政治的,他和侯燦玉這些小孩子哪比得上?
爸爸萬歲!
※※※
「結果,你爸的方法跟我差不多嘛!」侯燦玉說。
「不過他出招快狠準,比你的爛計謀有效多了!」陳豪生推推他。
「不管怎麼樣,我們終於可以不必看駱家堯的苦瓜臉,可喜可賀。」君啟揚微笑說。
「喂!你們這些人……一點同情心也沒有!」駱家堯不滿地看著損友們,真是一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伙。
「我們以前受過同樣的苦難,也沒受到你多少照顧呀!」
「是啊,還被他笑哩!」
「喂!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每次聊天都月兌離不了女人?你們這群女人的奴隸,統統下地獄去吧!」
「你這個『萬年處男』,你已經被包圍了,快快放下你的武器投降吧……不對,應該是『舉起』武器才對,哇哈哈哈!」
「駱家堯,你……你……對了!君啟揚,我們是不是還是一國的?」
「咦?」
這個問題被混亂帶過。侯燦玉閑閑地插嘴說︰
「你那個女朋友知道你爸爸是故意的嗎?要不要跟你媽也套好,再多制造一個『婆媳問題』,我看她會斗得更起勁,更跑不掉了!」
「嗯,從來沒見過這麼愛斗爭的女孩子,家堯的品味滿特別的……」君啟揚點點頭。
「這種女孩子不好照顧,搞不好要跟她斗上一輩子喔!」侯燦玉又說。
他們嬉鬧著,駱家堯竟認真評估起「婆媳問題」的必要性,低頭思索的模樣,在旁人眼里仿佛默認了他們的話。
「是啊!這種女孩子有什麼好……呃,這麼特別的女孩子哪里去找?」
陳豪生難得說句好話,不過卻是結巴的,大家警戒地朝他的目光看去,這一看不得了,仿佛歷史重演。
斑顯明帶著一臉陰惻惻的笑容出現。
「是啊!我這麼『特別』的女孩子好難照顧,他一個人談戀愛,家族朋友總動員,我真是了不起。」
「你听我說!」
「我不要听!」
仿佛哪兒學來的對話,高顯明戲劇性地回頭就跑,但樂在心頭。
那些小謀小計呀,有什麼好計較的?她喜歡他,可以配合他們玩,這也是種樂趣。
不錯,她是很愛爭。音樂世界看似浪漫唯美,其實競爭之激烈,與現實生活一般無二,她養成徹底擊敗對手的習慣;連談戀愛都難免。不過,她再也不鬧同歸於盡的意氣之爭。
頂多把他整回來!
含有抗衡、對立意識的協奏曲,另有一番奇異的和諧,外人難窺堂奧,只要他們樂在其中就好。
如果就這麼過下去,應該也很新鮮有趣吧?
背後傳來駱家堯的呼喚,她整整帶笑的臉,換上憤怒的面具,回頭。
「你這個沒良心的,居然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