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最後,林明遠幾乎要失笑了,這種話由她來對他說,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但他沒有反駁她的話。
她起身要離開,他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姬憐憐吃驚地看向他,
「你……難道就不能……」
「林明遠,如果我一蜚子都識不得三字經,怎麼辦?」她說得快且急,明明面無表情。眼眸卻比往日張得大了些。
林明遠認定她在故意轉開話題……在他表露從未有過的卑微時,她居然只想逃避。他松了手,冷洌說道︰「有心要學,總是會學會的,學不會的我還真沒試過。我林明遠什麼樣的人都見過,就是沒見過傻子,那你說呢?姬憐憐,你要顧左右而言它也得找件騙得過人的事提。」他直接撕了她臨蓽的字。
「什麼適可而止?我就是個貪婪無厭的人,你這份禮我受不起。你請吧,」姬憐憐定定望著他。在燭光的光影下,她黑墨的眼瞳里如漾成一層水光,隨即她用力眨了眨,嗯了一聲,回眼光,沒有再說半個字,就要這麼離開,推開門時,差點撞上外頭正要敲門的店小二。
店小二也愣了一愣,往里頭一探,叫道︰「公子,姜湯我送到您說的地字號上三號房。里頭沒人應。那位姬姑娘也許是出去了,這湯……」
林明遠走來,由姬憐憐身後接過姜湯,道︰「不用了,就撊我這吧。」店小二退了出去。
姬憐憐回頭看了林遠一眼,他背著自己,將姜湯端到桌上去,顯然這碗姜湯與她無緣。她苦澀又好笑。一語不發地出了門。
等掩上門後,她听見薄薄的木板後,傳來碎碗的巨響。……這麼容易發脾氣啊?這林明遠到底是天生就愛發火呢,還是只在她面前這樣?她想是後者吧,要不,在官場上他這種易怒個性早被人害死,還輪得到他去貪嗎?
她半垂黑色的眼睫,站在那里不動,冰涼的手指踫到抿得死緊的嘴唇,用力掰開後,她揉著喉嚨,試著輕叫了一聲︰「啊……」有點哽咽,她再試一次,還是帶點泣音。她不滿葸地來回試幾次後,聲調才勉強如往昔般,她輕聲說著︰「我叫姬憐憐……」嗯,很好,完全正常,不會讓人察覺出不對勁。她輕輕咳了一聲,再說一次︰「我叫姬憐憐,」非常好,再也不會有人做得比她更好了!她鼓勵自己。井為此驕傲。
她嘴角淺翹,慢慢上樓回她的地字號上三號房。
「我叫姬憐憐……我是青門弟子姬憐憐……這也挺好的,是不……」陰影逐一吞沒她上樓的青色身影,最後只留全然的黑暗#
再怎麼晚睡,定時會起床,還是青門養出來的好習慣。一早,姬憐憐跟看高亞男一塊去用里飯,除了趙靈娃外,其他師姐妹都已在座,于是拼湊成一桌。
斑亞男看看這雅房,再看看桌上早飯,嘖嘖說道︰「這天罡派真是有心了。」雅房也不是只有他們,都以長形屏風隔開,但這樣已經夠盡主人之誼了,
能吃就是福,高亞男圓圓胖胖不是沒有原因,她立刻拿起饅頭,身邊的姬憐憐比她還快的喝粥,她說笑︰「姬師妹,你手腳快啊。」
「那當然。反正不必自己付錢!帳都掛在天罡派上頭嘛。」姬憐憐理所當然地說著,
「別丟人現眼了。」陳冬月看她一眼。「姬師妹,你身上這件冬衣還留著?」
「我念舊,舍不得丟嘛。」
「好好,你閉上嘴吧。昨天還好好的,今天你的鼻音也重得太好笑了吧。」
斑亞男坐在姬憐憐身邊不怕被染上,她身體壯得不得了,她只怕姬憐憐出去丟人啊,「我瞧,上了天罡派你別隨便開口。」姬憐憐從善如流,乖乖閉上嘴,喝上她溫熱的肉粥,青門弟子安安靜靜地吃了一陣後,何水兒動作快,抹了抹嘴巴,放下碗筷,悄聲說︰「我打听到了!那個吳師兄老盯著姬大夫說他是男人,是他小時候認識的一家人;那家里也姓姬,而且是開藥鋪的,後來毒死人了,一家死得零零落落……」
姬憐憐猛地抬頭,瞪著何水兒。
「什麼叫零零落落?你亂用麼?」何水兒嚇了一跳,沒見過姬師姐這麼凶過。
斑亞男連忙安撫︰「沒事沒事,你姬師姐一向如此,見不得文字亂用。姬師妹啊,不是我要說你,你不能因為有個讀書人的表哥,就跟著苛求我們嘛,偶爾用錯有什麼關系。」
「是啊,」何水兒嘟念︰「姬師姐你文采也沒有多好!這樣嚴格待人,對自己是不是太寬松了呢?」
姬憐憐垂著頭,沒有說話。
在桌的青門弟子都以為她在生悶氣,高亞男卻听見她嘴里在反覆念著什麼,高亞男不是很在意,青門這麼多弟子,大家交情都不錯,但各自有各自的習慣,她無意干涉,她指指何水兒。問著︰「然後呢?」
「沒什麼然後啦。他見到姬大夫很眼熟,忌覺得是那家的孩子……听說,那家只有男孩,沒有女孩呢。」
陳冬月插話道︰「誰都知道青門藥廬是何時有的。自姬滿創建青門的同時,另一支姬姓也在此落地生根;雖然與姬滿沒有血緣上的關系,姬滿卻是十分重視那位姬兄弟,也虧得這一支姬姓,這些年藥廬斷斷續續都有人在,我們這些弟子才有傷治傷,有病治病,她們功不可沒,那家是男孩或女孩,都與我們無關,我們只要知道姬大夫這些年幫了我們不少,該感謝她才是。」她意味深長地說道。在座的青門弟子紛紛合掌,同時一臉意味深長,齊聲道︰「謝謝姬大夫,」高亞男滿意地點頭。
「正是如此,
都吃得差不多了,她們打算回房準備時,樓下傳來樂曲聲,有弟子笑道︰「在這里也有說書人在開講鄉野傳奇呢,昨天我下樓听一听,正巧是我上回跟書屋借的那本書,就是孤狸精迷了書生那故事,」
「哎,那姓劉的書生到底被迷了沒?他是二楞子嗎?連對方是人是鬼都模不
姬憐憐突然抬頭說道︰「前幾日我也看了那本書,可惜只看到劉奇道:倒也奇檉,小生自幼無女緣,今日得過小姐身相許,心上亂慌慌,是真是假是迷糊,還請小姐許給幾日醒,』嗯,我看到這里,後面還來不及看呢。」
「姬師妹,你都背起來啦?」
「那當然啦,」姬憐憐一臉自滿,又說道︰「不過我也只在這段印象深刻,再要我一個字一個字背出其它,我還真不行呢,這故事我真喜歡,所以一個字一個字讀得慢。」
「果然表兄妹就是一樣。哪像我!還有幾個生字認不得,改天去問問你,」姬憐憐眼神有些飄忽,仍笑道︰「好啊,這有什麼難的?」
第8章(2)
青門弟子相諧走出雅房,還听得到何水兒問著︰「姬師姐,上回我去你竹屋時看見表哥在寫三字經,他都讀過了吧!跑回頭重寫三字經做什麼?」
「誰知道呢,說不得他在修身養性?」姬憐憐無所謂地答著,「我覺得表哥寫字好看,請他寫一篇三字經送我,他說改天叫你寫也行^你不用字帖也可以寫得漂亮呢,」
「他真這麼說?」姬憐憐語氣帶了幾分惱怒。
「我的字這麼好求嗎?誰理他啊。說好的,你們誰也別來求我寫字啊!」雅房以長屏隔開,另一邊的男人竹筷還在手上,半刻前卻已經停下動作——從姬憐憐的鼻音開始出現時,一直到她們離開,他都在若有所思,一臉淺淺的疑惑,微微的納悶。帶點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