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陣冷意,雞皮疙瘩登時立了起來,她眼波一轉,光果果的手臂正曝光在他欣賞的目光下,她驚得傻住了。
她心一跳,無比奇快地縮進被里,一模胸前薄薄的料子更是心驚動魄,神魂顫啊顫,連忙掀開棉被一角,往里頭看去。果然只剩肚兜,她的衣服呢?
她再看向五哥,只見他坐直身子,低目整理輕拍著他自己的衣衫,妖精似的美麗面容明顯地遺憾。
她的眼兒又微地瞪大了。五哥你干嘛整理衣服?這動作很曖昧啊!你說清楚啊!為什麼你會有遺憾?你這衣服剛才月兌過麼?穿上多久啦?
她還昏頭昏腦,搞不清狀況,忽然听見徐二在外頭又道︰
「夏王這舉動明顯是偏向徐家,明知我們不是胥人,竟要封你為將主……」
夏王?她滿頭問號,只得把自己密密埋在被窩里,露出一顆小頭來。
徐長慕淡聲道︰
「他是希望我能主動出面。杏花村近邊關,消息多少有些夸大,我此次去城里,探過幾個與官員有往來的京師商旅,眼下,戰事未歇,蕭金鳳卻與先皇一般,不喜重用劣民,對夏王幾次引薦的能人都挪作閑職,口頭承諾用上《長慕兵策》,卻凡事以方家為準。一個月前,她下召祭祖,認為是徐六意圖謀害先皇,觸怒歷代祖宗,這才令南臨連連吃敗戰,因此打算挖出徐六骨灰祭拜祖先。」
徐烈風聞言呆住,抱著棉被慢慢坐起。
徐二難以置信,道︰
「這是怎麼了?明明是她栽贓阿奴,哪來的觸怒歷代祖宗?」
「若然我們徐家都是胥人,只怕今日父兄所有骨灰都會被她拿去利用。」徐長慕不疾不徐,盯著她道︰「她心知只有阿奴是胥人,胥人守護了南臨幾百年,最後卻被南臨君王活活害死,也許,她就怕南臨連吃敗戰是胥人冥冥中害的。」
徐二喃喃道︰「這是怎麼了……這還是我們曾守護的南臨麼?」
「夏王砍下的人頭,不是阿奴的。」徐四忽道。
徐烈風聞言,往分隔外廳內室的門簾看去,簾後二哥就坐在那里說話。
二哥在外廳似避嫌,五哥卻在內室不避嫌?
大家都知道她棉被下什麼也沒穿?誰月兌的?
徐長慕答道︰「夏王知道徐六墓里不是阿奴,但,蕭金鳳不知道。只怕他倆早有嫌隙,至此才爆發開來。蕭金鳳心計多端在皇位上,一心不讓人覬覦皇位,卻忘了審視君王這條路她走不走得起。」他沉吟一會兒,多瞟她一眼,再道︰「恐怕蕭金鳳問降書一事是有人故意放出來,而議事廳走水一事也有內情,據說方帝夫是活活嗆死的,他的眼楮被挖了出來,許多宮女太監都死在那場大火里,只怕是被滅口了。」
她瞪大眼。
「挖眼?挖他眼楮做什麼?」徐二吃驚問著。
當年夏王大婚時,曾為方駙馬的帝夫目光久久難離阿奴精妝後的艷色,這事只有他與蕭元夏注意到。徐長慕不經心說道︰
「也許是蕭元夏看不慣那雙眼楮。蕭元夏登基後,曾在京師被那個無賴方十二沖撞,當下,方十二斷其雙手。」
徐烈風驚詫不已。怎麼蕭元夏變得這麼狠?
「都是方家……」徐二皺眉。「邊關還得靠方三郎,他此舉是在清算方家,難道不怕……」
「方家有兩派,一派偏蕭金鳳,自是帝夫那一派;另一派則如良才方三郎,寧戰不降,蕭元夏恩威並施,力摧方家,不讓羅家獨大,眼下皇後背後的羅家跟方家仍是勢均力敵。」徐長慕撫額長嘆︰「你們……連這種事都不知情,徐家能撐到如今才垮台實屬不易了。」
如果是以前的徐烈風,必會說理會這些朝中局勢做啥,只要為南臨盡忠殺敵就夠了,現在她卻覺得五哥這一聲嘆得極好。
外頭沉默良久,徐長慕也不在意,自床頭取餅藥膏,仔仔細細在她面疤上涂藥。她初時還真不習慣,但她實在不想對著鏡里的自己涂,遂屈服在五哥涂藥的誘惑下。
她注意到他指頭上居然有好幾個咬痕,一圈一圈的,這牙印真整齊……誰咬的?
「長慕,陛下召你……你回去麼?」
「為什麼要回去?」
「他用南臨長慕,而非徐五長慕,這是看重你……」
「那又如何呢?」
「長慕……依你見,南臨最後會不會……」
蕭元夏不降,也撐不了多久。這些年他研究過各國名將的用兵之道,方三郎雖是良才,可惜遇上西玄陰兵,絕非敵手,太晚了,現在蕭元夏不管想做什麼都已經來不及。但這話他不想說,只道︰「這種事我怎麼會知道呢?」
「……」徐二仿佛下定決心,聲音略大道︰「父親他們都葬在南臨,難道我們要眼睜睜看著西玄人踩過他們的墳……阿奴的胥人祖宗也葬在南臨,它日他們墳下之地換成西玄附屬,阿奴要如何面對他們?」
徐烈風聞言微地一震。
「二哥!」徐四冷冷喝著。
嘩啦啦的,徐長慕狠狠地拂開茶幾上徐四熬好的補湯鍋子,湯汁四濺,鍋碗滾地。他起身,盯著布幔下隱約的人影。
「二哥,想來當初你是沒听清楚,那我今日就再說個明白,明年春至,徐家四人必出南臨,永不返南臨。」
「你以為為什麼我們違旨?當夜我們可以不出戰的!為什麼我們要出戰?明知不對勁,仍執意要去?」徐二咬牙切齒︰「我們背後,還有南臨啊!既然你有專才……」
「原來二哥,是要我冒著必死的決心麼?你怎會不知天下沒有必勝的戰役?你以為我有這本事?西玄陰兵你經歷過,你要我肢解分離?」
「不……我不是這意思,你可以是軍師,不必親上戰場……」
「哦?那,你說,會是誰親上戰場呢?」
徐二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猛然閉嘴。
第11章(2)
徐四立刻道︰「我贊成明年春出去。」
「定平!」
徐長慕轉向床上的徐烈風,神色淡然。「阿奴呢?」
徐烈風看著他。「我……」
「你二哥早就猜到你醒了,不是麼?徐二,你開始學起蕭金鳳了?居然迷信到以為胥人能左右這場戰役?你把阿奴當什麼了?她跟你沒有血親,但好歹,昨晚她耗盡力氣救你一命,為什麼你不能替她想呢?你要你的妹妹、我的阿奴,再一次與死亡擦身而過麼?」
「我沒這意思……你說過凡事都有破解之法,只是尋不尋得到……你沒有經歷過,那不是凡人可以破解的……我幾乎以為我在陰間道,沒有人跟我對戰,為什麼定平會斷了臂,我失了眼……胥人守護南臨三百年,必有克敵之道是我們不知道的……阿奴有胥人血統,或許只要胥人留在邊關,陰兵便不敢接近,你又擅長兵陣,說不得……」
「你怎知這不是蕭元夏又一個陷阱呢?」
外頭徹底的安靜了。
徐烈風听見徐四說道︰「二哥,我先扶你回房吧。」接著,她清楚地听見當他們走出木屋外時,徐二一聲低語︰「我不是要阿奴親上戰場——他們的墓,我們的根……都在南臨……為什麼長慕不懂呢?難道他心里沒有南臨麼?」
「因為在他心里,徐家活人比死人重要太多。」徐四答著。
徐長慕看著她分神,忽問︰「你听見他們在外頭說什麼?」
「不……沒有……」
徐長慕坐回床緣,將她抱進懷里,俊臉埋進她的頸間。
「別听他說……阿奴,如果真有那麼一日,我先把你們送出去,再回來想法子帶走他們的骨灰……你別听他說……」他咬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