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寫寫自己的趣事,好比前幾日陛下召見,當時蕭元夏也在場,陛下笑著要她以後叫他一聲元夏哥哥。
她一直當蕭元夏是弟弟的,徐家兄長都是她的哥哥,她盼著兄長們寵她愛她,而蕭元夏在她眼里,就像是一個需要守護的人,如同南臨徐家與皇室間,守護者與被守護的角色……這是不是表示一切都是她庸人自擾,其實她骨子里流的是徐家的血……
當下,她覷見蕭元夏的臉色又白又難看。這有什麼好難看的呢?又不是叫他喊她聲姐姐!昨日她又被陛下召見,陛下笑呵呵地提及蕭元夏與羅家小姐在御花園賞花,還曖昧地朝她眨眨眼,她真是一頭霧水,直到回來巧遇大鳳公主,經她提點,她才知道陛下有意將羅家小姐許給蕭元夏。
羅家跟方家一樣,是南臨三朝元老,家族在朝中勢大,但羅家低調許多,至少,不似方家一般表面仗著狗屁大勢。
不過,不管羅家與方家她都沒什麼好感。她沒忘了兩年前在宮宴上羅家小姐掩口的那一笑。
這些事,能跟五哥提嗎?他會不會覺得她怎麼都提別人不提她自己?可是,以前她滿滿的信都提自己,他都沒回過啊……
她有些沮喪,仍是撿了些她的趣事寫在信上。她小心翼翼封好,想了下,換件干淨的衣物去探徐三。
她才到徐三門外,耳力極尖,清楚地听見他在里頭哈哈笑道︰
「老五真要成人禮了?」
她心一跳,頓時停止呼吸。
「南臨男子十五成人禮,他已經十八了,再不行成人禮,難道要他眼楮一輩子都那樣?」徐二答著。
她略略退到窗邊,往里頭覦去,徐二正垂目看著信。五哥來信了?
徐三收斂起玩笑態度,正色問道︰
「成人禮後,真能跟咱們一樣了?」
徐二沉默一會兒。「誰知道?南臨劣民跟一般百姓早混在一塊了,壓根沒見過他這種情況,那些傳說也是許久以前,不知真假。但,無論如何,這成人禮總要的。過了成人禮他想出國去,咱們得找機會勸勸他,別找個外國媳婦回來,他得在南臨找……早些讓徐家開枝散葉吧。」
徐三笑道︰「正是如此。咱們的命,都是隨時會去了,可咱們家至少要保住一個傳宗接代,老五挺好,他人聰明,不管什麼時候都有本事能存活下來,將來的子孫也一定不是平凡之輩。以前我老覺得老天對咱們家過頭了,怎麼生出一個這麼與眾不同的孩子,可是現在,我忽然覺得,老五現在就很好了,人是不能十全十美的,他要是真如傳說那樣,退早面貌漸變,那就是十全十美了,我也怕啊。」
窗外的徐烈風仔細听著他們說五哥此刻落腳的地方,何時成人禮,選擇南臨劣民里的哪位花姐兒。最後,徐三猶豫地問了一句︰
「我說,這老五是不是有那……龍陽癖好?怎麼拖了這麼久才成人禮?好像被強迫似的。」
「他為人心高氣傲,怎願與放不上心的人有一夜緣?但,即便他不情願,這事也是要做的。他是南臨人,就該遵從南臨風俗,不能教人抓住徐家的把柄。再者,如果真能因此讓他看清事物,往後也就不必靠人了。」
徐烈風咬住唇。她知道二哥的話下之意。他在說,以後五哥就不必再靠阿奴了!
「這信,沒提到阿奴。」徐三笑道︰「想是早忘了她。這阿奴也真一廂情願,上回還看見她拿著信托給門房呢。她還能寄給誰?都讓陛下搞成井底之蛙啦,陛下就繼續搞吧!咱們老五合該是天上飛鷹,阿奴這青蛙怎比得上他?」
「你嘴皮子收斂點,不該說的不準多話!」
徐烈風滿面通紅,悄悄離開徐三的寢樓。她臉紅到連眼楮都紅了,三哥何必這樣說她!陛下只是想……想時刻看見她,她現在就是個井底之蛙,可是以後一定會上邊關,這只小青蛙會守護著南臨所有百姓,到那時三哥不會再笑她了!
今天的風有些大,讓她忽冷忽熱的,她連忙搓著手,忽然想起如果五哥遇上不愛做的事雙手總是冷的……他說過成人禮的事,那時,他雙手也是冰冷冷……
她想了一會兒,咬咬牙,回房取出地圖,細細看過。五哥擇成人禮的地點是南臨劣民較多的城鎮,如果連夜快馬,一天就能到達。
她又拿出另一張官道地圖,花了點時間默背後,牽了馬就出徐府。
三哥說她一廂情願……哪會啊!五哥從來沒有拒絕過她的親近.他倆的感情不是三哥可以體會的!
她翻身上馬,將近城門時,守門的小兵見到她,一愣,笑道︰
「這不是六小姐嗎?」
「我要出城。」
「……六小姐是說笑嗎?上頭有令,六小姐出京是要有令牌的。這令牌……」
「現在是守犯人麼?」她冷冷笑道︰「你是指我徐六是犯人,這京師成了我牢寵?」
「不不,小人不是這意思……」
「烈風,你在這里做什麼?」蕭元夏驚喜叫道,連忙自轎里出來。「我正得空去找你呢,這幾日總是……」總是教父皇有意差開他倆。
「元夏哥哥你……」
「別叫我元夏哥哥!」他厲聲說道。他察覺自己竟對她無故發了脾氣,便道︰「我沒氣你,只是你在我眼里也沒小到哪去,父皇要咱倆以兄妹相稱,我可不習慣……你要上哪去?」
徐烈風對他突來的怒火完全不介意。她欣喜笑道︰
「你來得正好,我有事去我五哥那兒,來回約莫兩天路程,煩你跟陛下說,井底小青蛙去個兩天見識見識即歸,讓他老人家別太想我,要是想烈風了,那就請你畫個肖像,讓陛下稍解思念情,等我歸來再把趣事說給他听……喂,夏王就是我的令牌,有事找他去!」語畢,馬鞭一揮,她快馬通過城門。
「徐烈風!」蕭元夏面色鐵青。
「等我回來,請你上酒樓吃飯賠罪!」她大叫,轉眼消失在他眼底。
黃昏時刻,一襲白衫外罩長袍的徐長慕經過庭院,陡然停步。
他慢慢轉過頭,看向那站在廊柱旁的身影。
蚌兒不高,身著黑色衣裙,就這樣立在那處望著他。
他第一時間想的,不是哪來的沒規矩丫環,而是,能將女孩家衣物穿得如此猖狂,仿佛連衣物都沾染那幾分氣勢的,只有一個人。
他目光停在她模糊不清的眉眼。
「……阿奴?」他看不清,但他知道她笑了,而且笑得極為歡快。
「五哥!」她跳進他的懷里。「五哥!五哥!」
他穩住她,訝道︰「你怎麼來了?」
「我來見你啊!我好想你,五哥!你好像變高了呢,但阿奴也不弱,還在長高呢!」
他踫踫她的頭頂。「是長高了。」
她眼兒一亮,緊緊抱住他的腰身。「我就知道五哥沒忘了我,嘿!真沒忘了我!」她眼淚掉了,可不能被他發現,會被笑的。她假裝蹭進他懷里,順道擦去眼淚。三哥說的都是渾話,五哥一直惦著她的。
「誰領你來的?」
「我自己來的。」她邀功道︰「阿奴一天一夜沒合過眼,來到這里後,隨便問個劣民,他們說徐家在這里有間小宅子,我就自己過來了。五哥,你……」她輕輕包住他的雙手,果然是冷的。「我剛來時,听見今晚是你成人禮,所以阿奴想……想陪著五哥。」
他一怔。「你就為這小事趕來?」
「……不止,我也想見見五哥。」她笑道,一直搓著他的雙手。「阿奴一直很慶幸自己不是男子,否則這成人禮實在太痛苦了……」她見他面容微地古怪,補充︰「我想,五哥做這不甘情願的事時,我在旁陪著,也許這成人禮會好過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