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被那‘數量’驚到,而後听到她自我介紹,不由得暗自失笑。「二姑娘以為登門自我介紹,就能將你心愛的人帶回家了?」
她笑道︰
「公子誤會了,那都不是我心愛的人。我家人只盼我能經歷一生所有的快樂,要不要成親生子那無所謂,但一生中有許多快樂,其中以男歡女愛為人生極致的快樂,我年歲又到,他們就要我去男歡女愛一番。」
「……二姑娘,這種事要找心愛的人才好。若非心愛,這種事是女子吃虧些。」
她哈哈一笑︰
「原來公子是碩果僅存談愛的在魏人啊。無所謂,你認為我吃虧,其實我要享受到,也就不算吃虧。至于心愛與否,我還沒經歷過,就不當回事,如果耿耿于懷,非要找到心愛的人,那一生都找不到,我不就得痛苦一生?」說到此處,她軟了聲。「天德帝作為令我害怕,喜歡上一個人,到最後竟是要強顏歡笑掩她的生死,這有多痛苦啊,那還不如不要喜歡吧。」
「……你怎知他痛苦呢?人的性命就有長短之分,總要有一人先走的。說不得,他心甘情願徐皇後先走以免她痛著送他,他心甘情願籌劃一切,這其間沒人發現徐達已死,也許他因此感到歡欣呢。」
「唉……公子說得甚有道理……」她抹抹鼻子,免得又落淚了。如果能遇上心愛的人似乎也不賴,不過前提是要有人喜歡她。雖然這位公子很好心沒說破,但,這一路來京,她所接觸的人都覺得她的想法有些驚世駭俗。
也因此,她才發現到原來不是她怪,是烏盧山教出來的人都怪。這下可好,自家人她也不敢踫,但外人也不怎麼可能會愛上她,那,她就找自然的一夜緣吧。
忽地,門 的一聲。她立時警覺起來。
身邊的男子拉了拉她的袖子,她微地驚訝,緊跟著听他在她耳上輕聲道︰
「二姑娘,失禮了。」
他自她身上翻過,轉到床的外側。她被逼退到內側,一雙美目瞪著黑暗里那隱約的人形。
他在做什麼?
他頭也不轉,輕輕把她的頭壓進被里。
她眨眨眼。這男子是在……保護她嗎?
床幔被掀開了。「美人兒……」
她躲在被窩里,自靴中抽出匕首。
「我一想到你那吹彈可破的肌膚,心里便火熱火熱,一刻也不停……誰?」
他拿匕首抵著采花賊的勁子,慢慢下了床,逼他到角落里。
「先生,你在京師說故事這麼多個月,還在用老招數,分明擺明要人來抓你啊。」
「你……你是……」
「還有我呢!」她翻身坐起,笑道︰「先生說故事說到人家房里來了,正巧,我想跟你算算帳,你從烏盧山偷走迷藥,假冒烏姓人,這份帳要怎麼算才能還我們清白呢?」
「你——你們在同一張床上,已經……」那語氣竟是說不出的悔恨,只恨自己沒有再早一刻來。
她皺皺眉,听出他言語間的yinhui之處,下了床,站在這公子身後問道︰
「你自誰手里偷走藥的?還是誰送你的?你說個明白!」
「我若吐實,姑娘就願讓我踫上一踫嗎?」
她還來不及惱兒,就听到他痛喊一聲,鼻間出現血腥味,又听到這公子淡聲道︰「死不悔改,連口頭上也想唐突地二姑娘嗎?」
「二姑娘?你是二姑娘!」那中年漢子月兌口︰「我瞧過你!原來是她這般標致的美姑娘,你相貌分明是西玄女子——」
她覺得這采花賊聲音高喊時有些耳熟,皺眉一想,即刻恍悟。幾個月前,她家里人說撿來了一名重傷人,但那人只有二、三十歲,沒多久那人就走了,她只記得這人曾遠遠看著她,大喊了些什麼,她差點以為自己是不是太丑嚇跑他了。
原來是這人偷了家里的迷藥,再假扮中年人,讓人查不出他這個采花賊來。
她感覺空氣有異動,分明是平常家里人模黑在喂小孩迷藥玩的細微灑藥聲。
「小心!」她叫,猛拉過眼前這公子,擋在他面前遮住迷藥。
藥粉灑了她滿面都是。
「灑藥要有點技巧,你灑在我面上,要塞住我呼吸,我憋死了你還當什麼采花賊?」
那公子在她身後掩嘴咳了一聲。
采花賊還來不及說話,她又道︰
「技巧怎麼做,我教你吧。」她袖子一揮,那采花賊立時倒地不起。
「二姑娘好厲害……」
「哎,別過來,這是三步昏。是給大人用的……」她連忙回頭阻止他前進,這藥就算閉氣也沒有用,哎哎……哎……她嘴巴半張,自己轉得太快,那袖里暗袋還沒封好,里頭的迷藥全灑了他滿身。
「……」
她心知他撐不住,及時抱住他踉蹌退後的身子。她臉微紅,惱聲道︰「真是對不住,我一時忘了你不是我家里人,大魏人比較弱……」
「……姑娘是嘲笑我麼?」他虛聲道,極力撐著,慢慢將重量托到她身上。她身子比大魏女子還高些,似乎有點……有點豐滿,確實像采花賊說的西玄人。他假裝不知她邊抱邊扶他坐在床緣時,兩人的肢體親密地不住踫觸,甚至還不小心踫到她的柔軟處。
「實在對不起……」她懊惱,小心讓他靠在床柱邊,轉身去取水。「我太粗心了,公子如此幫我,我卻害到自己人。公子,這藥對你們有點重,但要解卻是簡單,只要喝足一杯水,待會兒身子就能活動自如了。」
她手指輕輕踫觸他的臉,模來模去,再模到他的嘴,小心翼翼喂他喝著水。她順道替他撩好長發,耐心等他喝光水後,她笑道︰
「好了,解藥吃了,沒問題了。」
「……二姑娘要如何處治他?」
她略略訝異此刻他還能條理分明地說話,不由得另眼相看。
「……二姑娘?」
她尋思片刻。「我本該將他送往官府,但我實在有所不便……」
「讓我來吧。」
她笑︰「多謝多謝。」
她見他沒再說話,想他應是在閉目恢復精力。她搬個凳子坐在他面前,雙臂環胸暫時權充他的門神,護他周全。
直到遠言有亮色,這方還烏漆抹黑的,她想了想,自包袱里取出她的西玄深衣。她背著他,對著角落輕巧地解開腰帶。
「……二姑娘,你在做什麼?」
她有些驚異。「你還清醒?」
「二姑娘在換衣?」
她應了一聲,坦白道︰「我素來不喜大魏女裝,尤其衣上已沾染藥粉,要是行走時讓旁人不小心中了,就是我的錯了,所以我趁黑換衣,天亮方便離開。」
「……我雖可閉目保你清白,但,你還是上床換吧。把床幔放下,我就坐在外頭床緣,不回頭就是。」
真是個正人君子啊,她笑︰「好。」她上了床,依言放下床幔,迅速月兌下衣衫,換上她的深裙深衣。
當她爬出來時,遠方的天色又更亮些,她看向坐在床頭的他,這頭雖還是暗的,但他衣著開始有雛形了。
她吞了吞口水。
「二姑娘?」他轉頭看向她。
她微微一笑︰「公子貴姓?」
「在下姓錢。」
「錢?好姓!」她下了床,收拾包袱,來到他面前,道︰「今晚多謝錢公子,此去一別,也不知有沒有再相見的機會……」想想真有點遺憾。
「二姑娘住烏盧山,不是麼?」
他這話有點玄機,她答︰「我是住烏盧山,但眼下不能回去。雖然我那些兄長、弟弟放我出來,但也不是全部都同意我出來,我得在他們找到我之前,先歡愛歡愛一番才行,可惜……」可惜什麼呢?她隱隱約約不舍,隱隱約約可惜,她听從本能,微地俯頭往他嘴上踫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