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原來是……李容治啊……
原來……到最後……是美夢一場啊。她有些恍惚,忽然想起年幼一些事,許多人事物,一開始她滿心歡欣,到後來,都是一場空。
毫無例外。
每個人都在欺騙她、利用她。
可是,她不覺得方才那人是在騙她啊……他不是收了同心結嗎?還是,黃公子先走了?
她退後一步,怔怔看著這房門。她想確認,這間房是走錯的,真正的黃公子是在其他間。
燭火滅了。
「你先走吧,明天一早我要入宮見西玄女皇帝。」
「是。」
腳步聲接近,她仍是傻傻地發著呆,無法回神。
明月一打開門,見到笑容滿面正要推門而入的徐達。徐達詫異月兌口︰「你……明月?」
明月幾不可見的皺眉,估量她在外頭待了多久。她好奇地探探頭,似乎很遺憾沒有看到王爺的真貌,應該沒有听見先前的對話才是。
「這粥燙得很呢,我先進去了。」
他避開身,讓她走進房。她嘴里道︰「黃公子,我想你只喝藥,說不得早餓了,就請廚子熬了粥,。我親眼盯著,沒問題的。」
明月目不轉楮打量著她一陣,才悄然退去。
她坐在床沿,空出只手輕踫他的額面。「還很難受嗎?」
「這點難受不礙事的,就是麻煩你些。」
「我替你捧著碗吧。」她柔聲道︰「你可要多吃點。吃得多,身子就多些肉。肉多呢,就表示身強體壯,做任何事都方便些。」
他微微一笑,模到湯匙,慢慢吃著。「你這話,挺像我娘會說的。」
「像你娘也不錯。」她笑著回答,一手托碗,另一手卻滑到被上模索。
「在找什麼呢?」他輕聲問。
「……我在想,那同心結在哪去了?」
「還在我手里呢。」
「黃公子如此珍惜,我真歡喜。」她笑著,等他吃了大半碗後,才走到桌邊,把碗放下後,微微弓身。
「二姑娘?」
她壓著好痛的胸口,深吸口氣,笑道︰「這是老毛病了,這幾年很少犯過,可能是今晚我太高興了。」她含笑坐回床沿,盯著黑暗里模模糊糊的人影。
她的黃公子,生得何種模樣呢?在方才之前,她想過千百種模樣,現在,好像想不出來了呢。
她笑嘆︰「公子,我有一事請問。」
「二姑娘請問。」
「如果今日徐直、徐回及徐達站在你面前,你會選擇誰的同心結呢?」
他不語。
徐達等了等,以為他不會答時,他終于溫聲道︰「自是二姑娘的。」
她淺淺一笑,拉過他的手。他的拳頭里尚握著她的同心結。她沙啞道︰「公子也選擇了我,我心里說不出的歡喜。我還記得,小時候,徐家名下有不少門客,父親是入贅,名聲遠不如母親,母親離世後,門客散了不少。那時徐回也小,卻已經結識不少奇人,那些奇人甘願居于她名下,令人驚訝的是,居然也有人想投靠我。公子,那是我還未有自知之明,心里也同今日一樣歡喜,直到後來,我才知道我造成徐回的困擾。那些無才的人,以我為跳板,真正想投靠的是徐回。」她慢慢打開他的手掌,撫上那已有些溫熱的同心結。「今天晚上,我真的很高興,讓我遇上我心目中的黃公子。」
她要抽起同心結,卻感覺他的手掌動了動,似要握住它,但臨時又任她動作。
良久,他才輕聲道︰「……為什麼拿走?」
她將同心結緊緊攥在懷里,心口陣陣抽痛。她笑︰「我左右思量,這同心結其實被我放了兩年,色澤有些褪了,改天我換新的再給公子。」
「……是麼?那……你不是要唱求愛曲兒?」
她咧嘴一笑︰「在這小倌館唱給公子听,那真是折辱公子,改明兒個等公子離開小倌館,我就唱給你听。公子你還是早早休息吧。」
這一次他沉默更久,才柔聲道︰「你不上來避一避?」
「不了,我在床邊就好……」她搬了個矮凳坐在床邊,笑咪咪地︰「公子放心,我就坐在這里看顧你,除非他日你我名分定下,否則我不會隨意將今晚的事說出去的。」
「……徐達……」
她打斷他的話語。「大戶人家總是辛苦些,說起來我運氣好些,家中無人關切我,由得我在外逍遙。他日公子衣錦還鄉,主握家中大權時,那時必是高處不勝寒,還盼公子多找幾個貼心人,才能時時顧著你的身子。」
「貼心人麼?」他輕笑,終是躺了下來,任著徐達小心替他拉妥被子。姑娘家天生柔軟的香氣撲鼻,幾撮發絲落在他頰面,他微微感覺到她平穩的呼吸聲,不再像先前那激動像要飛上天去。
她又坐回去,柔聲道︰「睡吧,我顧著呢。」
那聲音,在他耳里听來飄飄遠遠的。驀地,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手,他感覺她明顯一愣,而後她平靜笑道︰「公子怕我走嗎?那就讓你握著吧。」語氣再無之前的激情。她拉過錦被一些些,一塊覆住他倆的手,隨即合目養神。
他沉默地往她那方向看去,慢慢地也跟著合眸。
亮光烙進她的眼皮里,硬是把她的意識從沉睡里扯了出來。
徐達睡眼惺忪盯著床頂半天,才掩著呵欠坐起。她發現自己躺在床上,還蓋著被子,再微地探頭,房里不但無人,且門關得妥妥實實的。
快近天明時,她故意讓自己半趴在床邊睡著。一睡百了,既可天亮看不見床上人的臉,也可讓他悄悄地離去,避免兩人難堪。
大魏王爺呢,她要不起,他也不會要她。
她伸個懶腰,覺得心情甚好。瞧,天大地大的事,再怎麼心痛也能熬過來的。她撫著胸口,至今還輕淺痛著,但她想很快就沒事的。
她攤開掌心,上頭還有她死死攥住的同心結,她盯著半天,本想將這結拆散,從此不作多余的幻想,但,她終究還是舍不得,把同心結收進腰間暗袋。
她以手梳了梳長發,隨意扎起,才出房門。一大早,整間醉心樓靜悄悄的,這時間,樓里的小倌們都睡得熟了吧。
她一路通行無阻,直接出了小倌門,下了二十四階,看見鴇母,笑道︰「嬤嬤昨夜麻煩你了。」
「二小姐真是讓咱們這里搞得雞飛狗跳,差點連一般生意都做不了呢。」鴇母有些抱怨。
她笑道︰「這真不好意思。對了,烏大公子人呢?」
鴇母一怔。「昨晚人早走了。二小姐,你不問你要買的明月嗎?他是咱們小倌里數一數二的好貨色,這價錢可不是剛入門的奴才可以比的。」
徐達失笑。「你不說我還忘了呢,改明兒我再過來買吧。」這醉心樓還真是藏龍臥虎,各國探子不少呢,就算哪天這個嬤嬤跳出來說她是南臨的探子,她都能面不改色地笑說︰我早就知道了呢。
也該感謝李容治,讓她真正死了心,要不,以後挑上個探子小倌回家,她就對不起西玄了。
她正欲離去,听見鴇母咕噥︰「今天不知怎麼了?街上軍兵不少啊……」
徐達聞言,足下仍是不停,出了醉心樓,正想徒步先回小宅,忽而看見街頭有人策馬逼近。
「徐達!」
醉心樓靠姑娘們的二樓窗子打開了,有人懶懶坐在窗邊看著下頭。
徐達咦了一聲,認出騎士是頭兒下頭的北軍士兵。
那人匆匆下馬,奔到她的面前急聲道︰「為何你在此處?你可知,二皇子正在尋你?」
「尋我?有什麼重要事?」會尋她,應是跟質子有關。是哪位質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