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徐達無事。王爺,怎麼了?」
「你怎選定今晚來呢?」他不答反追問。
徐達雖覺他行為有異,但也不可能公開指著他鼻子說你管我。于是,她笑道︰「天好,無雨,便來了。」
「……天好,無雨,便來了?」他細細咀嚼著,忽地撫掌大笑︰「好!真是好啊!天好,無雨,便來了!丙然是一生平穩順暢的徐達!」他笑得美目熒熒,不甚在意地推開又湊過來的嬌嬌姐兒。道︰「今兒個不玩了,你去給我換間空廳。徐達,馬上走嗎?」
「……沒有。」
「那就過來吧。」見她動也不動,他哈哈一笑,主動上前拉過她。
徐達皺皺眉,回頭對鴇母道︰「王爺有事吩咐我,我去去就返,你照清閑空房,我等到早上。」
溫于意听見「早上」時,神色頗有啼笑皆非的意味。他拉著她來到一間小空廳,道︰「去上壺酒跟幾碟小菜,本王不需服侍,一律撤了。」
一進空廳,徐達不動聲色抽回手。「王爺但請吩咐。」
溫于意撩過長發,面色愉快地坐在桌旁。「本來今晚我在弔念一位故友,不料你來了,既然如此,我就不弔念了。」
他說的話前後不通,她不予置評。
酒菜上來了,溫于意心情很好,對著送菜的姑娘笑道︰
「你去跟清風說,本王今晚不去她房里了。」他指著徐達,又笑︰「並非本王留住徐達,而是她自個兒來找小倌的,約莫留到早上吧。就算嬤嬤立時替她找了小倌,今晚也是她的洞房花燭夜了。」
徐達聞言,看了一眼溫于意,再看看那小婢女。
小婢女垂首恭謹道︰「清風姑娘說,哪有王爺來了,連見她一面都不肯?這要付出去她沒法做人的,還請王爺撥空過房吧。」
他抿抿嘴,揮手。「本王知道了,晚些就過去。」
小婢女低首退出去了。
溫于意笑道︰「坐啊……這醉心樓里的小倌你看上哪個,我幫你打听打听,看看他的人品、能力如何?」
徐達唔了一聲,依言坐下。
「嗯?哪位小倌兒?」
「……還不清楚。」
「怎麼會不清楚呢?要不,叫嬤嬤把那些小倌兒全招在大廳上,我幫你挑挑吧。我眼光說不得比你好呢。」他興致勃勃。
徐達雙唔了一聲,面皮一拉,笑道︰「男女之事,總要心甘情願的好。我呢,是不怎麼挑人的,可我也不知人家挑不挑,索性,讓他們先挑吧。」
溫于意明顯怔了一下,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剎那,他面露百般惋惜,輕嘆︰「明明就是個大美人……」
「多謝王爺贊美。」
他瞟她一眼。「可惜,本王沒法也不願納你入房,不然……」
徐達笑道︰「王爺別害我。這話要讓清風小姐听見,我可遭殃了。他日清風小姐若成了十九夫人,那時徐達必捧禮過府。」
「她是什麼東西?連當本王足下的家妓都不配!」溫于意冷冷諷道。他一向對女人有禮,不出惡言,此次嫌惡之情毫不吝嗇展現,徐達眼觀鼻,鼻觀心,如入老僧境界。
他看她一眼,忽而失笑︰「徐達,你看出來了吧?」
「沒有。」她喝了口酒,發現這酒還滿好喝的。
「她是北瑭間諜啊,徐達,連我都在她的監視之下啊。」他見她的手一抖,把酒潑灑出來。他心情愉快道︰「現在你是要將這事往上提嗎?」
「……王爺多喝我了,喝醉了容易說渾話。徐達也喝多了,自然容易听錯王爺的秘密。」語畢,她趕緊多喝幾杯,趁亂灌醉自己。
「老虎也是我招來的。」
「王爺,這酒不錯啊!不像是西玄出和的,是北瑭來的麼?」
「前陣子大魏質子府那賊也是本王搞的鬼,本意是瞧能不能絕了李容治。」
「原來,連醉心樓的小菜也這般好吃,不知廚子到底打哪來?」
「你再灌下去,就真要醉了。」
徐達手下一頓,朝他笑得燦爛。「這可怎麼好,我竟然連王爺在說什麼都听不清楚了,我還是回房等嬤嬤吧……」
溫于意連挽留也沒留,狀似自言自語道︰
「一百年多來,四國交換質子以表永不侵犯之心。會當質子的多半與皇位絕緣,但,不知道是大魏李容治太有野心呢,還是他養在大魏的門客太厲害,幾個月前,大魏太子失德,大魏皇帝一怒之下廢了他,本以為這只是一時,哪知忽然改立在西玄的李容治。」他看著她又坐回椅上,輕笑︰「徐達,我到底哪兒不如李容治,怎麼我老覺得你對他甚有好感呢?」
徐達不好意思地笑笑︰「王爺與大魏王爺在我心里,都是非常好的皇族好人。只是徐達對于海產豐富的大魏總是好奇些。」
他嗤之以鼻,道︰「難道本王連你一句真心話都討不到嗎?」
她暗嘆一聲,輕聲道︰
「徐達總是敏感些。徐達無能,遇上被嘲諷時,兩位王爺總是護著我。」她起身作揖。「角抵賽時,二皇子刁難徐達,幸有王爺跟大魏王爺在場,這才保全我,我一直惦記在心,只是……大魏王爺除護我外,不曾配合他人笑過徐達。」
溫于意一呆。
「五歲前,人人都待徐達好,人人都是面帶笑顏,從未對我有過一絲絲諷語。每每看見大魏王爺,總令我想起五歲前那些美好時光。」
「你……可知,我與他護你的目的?」
徐達笑道︰「王爺今兒個是怎麼了?盡吐露些不該說的事。有些事,一直藏著掖著,不捅破,比較能給人美好的幻想。」
「原來,你寧願被騙,也不想離開一切啊。」
徐達微微一笑,「被騙的日子比較好過些。」難道要她天天哭著說這些人都在利用她嗎?因為她是徐達,所以好利用。從小到大,她不過是別人想利用的棋子罷了。有人以為她好誆,利用她入徐府;有人想借她結交皇室,這種事層出不窮。這就是她跟徐直、徐回的差別,她們只有利用別人的份兒,哪像她啊……
其實兩位質子王爺明里暗底討好她,偶爾小小利用她,她不介意,質子在外,總是辛苦些,就連……就連那日遇虎,她心里也知李容治早將自身保護得極好,就算她跟頭兒不願出面引虎,他也會使計利用她對京師的責任心。
她可能不是很聰明,但長年遇見的都是差不多的事,要說看不出來她也就太蠢了點。
說來說去,還是頭兒毫無私利地待她好,思及此,她心情振奮起來,這世上,總算還有一個明里暗底都真誠待她好的人,所以,她對李容治他們的利用心態不甚介懷不甚介懷。
她听得溫于意道︰
「李容治怕是這一、兩個月就要回去了。」
那真是遺憾啊,她這麼想著。嘴里笑道︰「這可要恭喜大魏王爺了。」
「他是百年來第一個能以青年之身回去的皇子。為了這個皇位,他可是用心良苦。」溫于意嘲諷一笑,見徐達略顯好奇,他像個孩子湊前,神秘兮兮笑道︰「徐達,你可听說大魏祖制本是一王一後,亦稱雙王制?」
她笑著點頭。「我听過,但只有在大魏最初是如此,後來的皇帝多少還是納了妃子,只是不如其他三國三宮六院罷了,我記得,這一代的大魏皇帝,一後十二妃,在大魏來說算是不少了。」
「正是。」說起他人的閑話,他一向樂在其中。他美目眨眨,笑︰「祖制擺在那兒,要不要守,睦各人。但有一樣,大魏一帝一後,雙王制,皇子大婚前皆得潔身自好,庶子不得早于嫡長子,這規矩倒是各自有默契守著。在太子繼位前,各皇子身邊都有特殊小闢記載他們的房事,以防太子早夭另立儲君等等,可惜大魏太子健壯得很好,直到這一次失德,這才讓李容治得了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