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頭看著自己一身微濕,連頭發也是剛被雨淋濕的……還是爸爸好,在這世上,只有爸爸才會注意到他寶貝女兒濕了一身吧。
她把玉佛收妥,用力把大門關上。
後院里,那關門聲一響起,薛重陶便冷淡地說著︰
「既然柯家已經算絕子了,那就把我的東西索回吧。那丫頭不適合再戴著它。」
「那可以把東西借給嬌嬌她爸嗎?嬌嬌她爸還是柯家人,萬一……」
「你還怕什麼?你丈夫身上早就沒有令人垂涎的氣味。」
「先生以後……還會來嗎?」
薛重陶看她一眼,眼瞳並未將她映入。他將名簿遞還,不帶情緒起伏地說︰
「三只眼曾承諾必自柯家後代出生,如今已過二千年,時間愈是混濁,容器愈是不干淨,三只眼出世機會是大幅降低。如今柯家沒有後代,時間再也沒有可能出現三只眼,既是如此,我自然不會再來。」
朱菊欲言又止。
她既懼怕這個人又得仰賴他無邊地能力。人間世界瞬息萬變,時代進步,多少同類早已消失在這樣混亂骯髒的進步中,但,薛重陶不一樣。
在二千年前他是將得正果的修行者,即時是二千年後的現在,他依舊有能力在這種世間生活,並且護住他們不散。
「先生……還有機會再見到您嗎?」
薛重陶想起那個孩子氣還很重甚至容易被騙的丫頭,他沉默一會兒,答道︰「拿回我的東西後,我不會再留在這種地方,你就自己保重吧。」
頭有點暈。
柯嬌嬌趴在床鋪上昏昏欲睡。
本來就有點感冒,中午淋了點雨,現在開始加重。晚上五點的約會,只有她一人在干巴巴的枯等,一直等到晚上九點,才放棄回家。
她把臉埋進棉被里。真悶,明明都看過照片了,要把她當恐龍放她鴿子,就直接說不來就好了嘛,還害她吹了幾小時的冷風。
她剛洗過熱水澡,但還是有點發冷,遂滾了一圈讓棉被成為包住自己的壽司皮。
樓下傳來低微的閑聊聲。
每次薛重陶北上借住時,爸爸總愛跟他閑聊,爸爸是歷史老師,老是愛跟人聊歷史,能搭上他話的人並不多……她該不該跟爸爸講,阿姨跟薛重陶都有點問題?
……
有人走上了二樓。
誰上二樓?她一向有習慣鎖門的。等等,她是正躺著睡的,聲音從右邊傳來……她右邊是開著的窗子,是二樓啊!二樓啊!
……
她拚命地想清醒張眼,看清楚到底是誰在搞鬼?爸爸從不會這樣嚇她地,神經,二樓窗子外怎有人會走來?蜘蛛人嗎?
……聲音變得近了,似乎有人停在窗口上。
「柯……嬌嬌嗎?」
她寒毛全立了起來。
「果然是柯嬌嬌。」那略帶耳熟的聲音帶著欣喜。
「我五點就到了……不過你全身上下都是菊花酒的味道,我不敢靠近,你洗過澡了嗎?難怪現在可以接近你了呢。」
「……」她哭了。她老是作惡夢,是不是真的啊!表壓床你要壓幾次才甘心?
腳步聲停在她的床邊。
她感覺到有個人俯下頭望著她,這個夢太逼真了,逼真到她確定有人在她肩窩呼吸著。
「……嗯?你身上好像少了什麼東西,晚上我遠遠看著你,都還能聞到你身上好吃的清香味兒,怎麼少了大半?」
清香?糟了,她洗完澡忘了把玉佛戴上身了。
因為沒玉佛,所以引鬼上來了?
她眼皮不住顫動,想要張開,但有股力量讓她的眼皮膠在眼珠上,就是睜不開。
偶爾,她作惡夢夢到薛重陶時,總是當自己鬼壓床,壓一壓就沒事了,現在,她可不可以再當一次鬼壓床?
「柯嬌嬌……難得有人的氣這麼純,讓我吃一口好不好?」
吃?怎麼吃?如果只是站在一旁聞一聞,那就隨便聞一下,然後馬上離開好不好?她正這麼想著的同時,忽然覺得嘴唇被人堵住了。
「……」這是在吻她?她的初吻吧!
這是惡夢!這二年來她作了這麼多薛重陶的惡夢,沒有一次是這樣的,為什麼要莫名其妙被這種人給欺負?
早知道連認識個網友都會出問題,她就龜在家里不出門了!她的暈眩感愈來愈重,仿佛體內某樣東西自嘴間流失出去,全身沉甸甸的像綁了鐵鏈,整個人一直在無止盡的下墜。
現在,她身處在鬼故事里嗎?
等到她的氣被吃完了,她也死了吧!沒關系,這只是夢,在夢里死亡是小事,只要等她清醒就可以了。
「真好吃,我的運氣真好,你怎麼一直沒被其它妖怪發現……」那人貪婪的吸食著。
…………。
她意識漸漸渙散。誰的腳步聲?爸爸嗎?
上樓的腳步聲,停住了。
吸食的動作也停了。
黑暗里,一雙圓亮的眼楮轉向房門,估量著外面那人的底。
「柯嬌嬌,」那清澄無波的聲音徐徐響起︰「你爸爸要你下樓。」
床上的人,眼皮顫了下。
「需要我,親自開門嗎?」那聲音,不疾不徐。在這一頓之後,他又說︰「那麼,我就開門了。」
門是鎖著是鎖著!她哽咽了。早知今日,她就不鎖門了!救命救命!薛重陶救命啊!
明明眼楮是閉著的,她卻能透過眼皮看見他握住門把微地轉動。剎那間,一道白光如波浪打來,她先是听見一聲惱怒的驚呼,隨機,她渾身一動,得到解月兌,不由得大喘一口氣,狼狽地翻滾滑下床。
她馬上張開眼楮。一片黑暗。
哪來的光?哪來的人?哪來的……窗子大開,紗簾隨風吹動,她迷惑望著半天,又轉頭看向門底那鑽出的微弱光芒。剛才是作夢還是……
。
有人下了一階。
「等等!等等!」她想奔去開門,但才跨一步,整個人就虛到差點滾地。
驀地,淚珠不受控制掉了出來。
她抹去眼淚與滿面的汗珠,深吸口氣,扶著牆慢慢走向那厚實的門板。
外面沒有什麼動靜,但她想,他還在門口。「……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她低聲問著。門外沒有立即的響應,也沒有離開的腳步聲。
她等了一陣,才听得他淡聲說著︰
「不必在意的東西。」
不必在意?差點要了她的小命,這叫不必在意?她握緊拳頭,帶霧的眼眸瞪著那扇門。
「為什麼是我?」她啞聲問。
「丫頭,這是你自己引回來的東西,不是嗎?」
是啊,確實是她自己引回來的,但誰會想到一個會上網的男生在半夜飄進她的房間?去做全球市調也絕不會有這種人出現吧!
她背靠著門,慢慢滑坐在地上,低聲問︰
「那麼你呢?你是誰引回來的?」他沒有答話。
「是爸爸引你來的嗎?」今晚大概是她這輩子最有勇氣面對現實的時刻了。
等到明天,她不知道自己敢不敢跑去問阿姨到底是什麼東西?她听見他坐在門外。過了一會兒,他回答著她︰「也不算。我一直等著柯家里的一個人。」「人?」她以為,他要等的,是一個非人類的東西。
「一個交情很好的朋友。」
「是女的?」
他不置可否,道︰「那可是你比不上的人。」
「我干嘛跟這個人比?」
「你們都是女孩子,總會被比較吧。我記得,她聰明勇敢又有才學,能夠一氣呵成寫出長賦來,你嘛,老是喜歡逃避現實。」
她撇撇紅腫的唇,覺得很惡心又用力擦了擦,才抱著膝蓋。
別以為她听不出來,他嫌她嫌得很呢,反正嫌她她也不要去在意。
她很早就懂得,優秀美麗得人要遠遠看著,不要隨便亂靠近,一個鍋配一個蓋,她想找適合自己的,跟自己同一種型的……臉上濕濕的,她又抹去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