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今朝離開窗邊,來到平列在台面上的輕武器前。她笑嘻嘻道;
「我不知道你說什麼金老板,準是你認錯人了,我姓李,李今朝。」
「李今朝不就是金朝金老板嗎?」他笑道。
她抬眼看他一眼,正要開口,突然听見武器台旁的老爺聊道︰
「雲家莊?這我听過,江湖上很有名的,對不對?雲家莊主子傅臨春、公孫顯,公孫顯幾年前成婚,至于這個傅臨春……」
她的小耳朵自動擴張,升級為白兔長長耳。
「傅家祖訓一律年過四十才婚,恐怕還要好幾年呢。」有人接話道。
另一頭的商人過來湊熱鬧笑道︰
「說起這春香公子傅臨春,我上個月倒是見過,果真是一表人才,貌若暖春,在氣度上,也非常人可比,當時那江湖耆老壽宴,本不請華家莊人,還是春香公子帶華家莊的人進去,這才能讓華家莊記上一筆。」
她竊听著,心不在焉模著台上的護腕。
「真是可惜這祖訓了,要不,听說那個月,春香公子都跟一名俠女形影不離,這要是郎有情妹有意,也算是江湖佳偶……」
「金老板?」杜連之試探低喊。
她抬起眼瞧著他,笑道︰「不就說了,我不認識你,也不姓金啊!」
杜連之一點也不介意她一再否認,反而有意無意引她到角落,道︰
「在下姓杜,既然李姑娘不願承認,那就容連之重新介紹吧。」
李今朝撓撓臉,反正听听也沒有差,于是擺月兌那些傅臨春與江湖女俠將來可能之無數美滿結局的話題,來到角落無人處。
「李姑娘,現在南方有金、彭、杜三大家商,人稱三家商,這三家在南方各霸一方,不瞞妳說,杜家商正是家父白手而起,如今他老人家仙逝,由我接手;這金家商嘛,老板姓金單名朝,幾十年來金家商一直很穩定,只經營正派生意,也因此,無法鯨吞其它有點氣候的商家,但也正因守成有道,下游小商家十分信賴金老板。至于這彭老板嘛……」杜連之看看這武器樓,嘆道︰「李姑娘,妳也是來探個究竟的吧?」
她把玩著頰旁毛絨絨的耳環,不正面承認也不否認,只笑道︰
「原來杜公子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來挑武器贈人,而是來探究竟啊。」
「李姑娘不也如此嗎?」杜連之掃過室內其他商人。「彭家商近年有意北進,它跟金家商賺錢的方式完全不同,想來妳已經感到威脅,才特地來此一看。這間武器樓共分三層,樓下供江湖人打造各家門派武器,二樓為富貴人家的輕武,第三層則為武林盟主聞人不迫專屬,這等同這間武器樓得到了江湖的認同,以後,江湖人怕是以彭家武器為主了。」
「唔……杜公子好像有點道理……」
「雲家莊背後有個金家商撐著,武林盟主背後有個彭家商,李姑娘,妳說,到最後,彭家商有沒有本事把金家商給鯨吞了?」
她的眼珠溜溜轉兒,終于問道︰「那,杜公子之意呢?」
杜連之聞言,知她有了承認之意,大喜道︰「自然是合作……」
又有腳步聲上來,杜連之回頭一看,一名青年正上樓來。
這名青年氣質上優,衣色溫暖,可惜相貌平凡些。那青年收著傘,一一掃過二樓商人後,落在這個角落。
漆黑的烏瞳明顯漫不經心,但杜連之總覺得在剎那間這青年似乎瞇了一下。
那青年往這兒走來。
杜連之回頭看向李今朝,不由得嚇了一跳。
李今朝本來面色有些憔悴,膚色白皙到有些透明,但此刻卻像抹了腮紅似的,紅得驚人。他想,她還沒有那麼高的功力可以在眨眼間抹上胭脂吧?
「我來接妳了。」那青年開口,其聲溫潤,十分好听。
「喔……」她不太安分的眼珠又打轉了,這一次卻是東轉西轉,就是不瞧向這青年。她道︰「這位是杜公子。杜公子,他是……是我哥哥。」
「哥哥?」
「唔,親哥哥。」她故意道。
「你們不像啊!」
「要像,才有鬼咧。」她低聲咕噥,心一跳,因為青年的五指勾住她的手,一股暖氣隱隱傳到她冰冷的掌心。
娘咧,她怎麼還沒爆炸?
「妹妹得趕著下大雨前回家,杜公子有事改日再談吧。」青年溫聲道。
她背脊一陣發毛,背骨差點軟掉。為什麼她喊「哥哥」很正常,但一听他喊「妹妹」,那語氣讓她覺得曖昧到骨軟肉趴?連杜連之的面色都有點古怪,那就是她沒誤會了!
她有點心不在焉,但牽著她走的「哥哥」更心不在焉,驀然停步,害她一頭撞上他。
「這護腕倒是不錯。」哥哥取餅台上錦盒里的一雙護腕。
她瞪大眼。
專門招呼的二樓店主連忙湊過來,笑道︰
「爺兒識貨,這對護腕是給姑娘家用的,平常擋刀擋槍擋火擋毒針都很有效,上頭還有女兒家愛的南海避邪玉,瞧,瓖起來多美啊。」
青年看看她呆掉的表情,笑道︰「妹妹挺合適的。」他俐落地扣上她的雙腕。「出門在外,就算妳不入江湖,但難保不會有些意外,妳就戴著吧。」
「……你送?」
「嗯?是我要送。」他笑得眼楮彎彎。
「……謝謝哥哥。」這里的東西定價很貴,而她可以起誓,傅臨春跟李今朝之間,後者才是有錢的那個。
暗臨春付錢?可以,那她得先給傅臨春錢。
這雙環,等同她付費。但,她還是有些愉快。
出了彭武樓,已有絲絲細雨飄落,傅臨春打開傘,兩人一塊走在大街上。
她瞟瞟他的側面,咳了一聲,道︰
「以往你回來時,總是先回家,怎麼這次出來找我了?」
「要下雨了。妳怕雷不是嗎?」他柔聲道。
「我情況很好,沒什麼值得害怕的。」她眼珠又亂轉,撇撇嘴,道︰「其實你也用不著趕著回來。」
「在外沒事,我不回家做什麼?」那語氣十分之理所當然。
是是是,她打算撰寫一本《傅臨春之真面目大揭露》販售,內頁第一句話就是︰傅臨春天性其懶無比,只要沒事做,一定回她家當食客!
「還在看著咱們的那人,對妳很有興趣?」他沒回頭,也知道彭武樓的二樓窗口有人在看著。
李今朝聞言,笑嘻嘻道︰「他不是對我有興趣,是對金老板有興趣。他動作好快,竟然能挖出金算盤的底來。」
「是麼?」
「你等等!」她跑向附近的攤子買豆子。傅臨春尾隨她身後,等著她結賬。
「這是小孩子吃的。」她笑道,瞟他一眼,強調道;「我也愛吃!」
「是麼?」
她暗地扁扁嘴,掬了一把在手心,慢慢吃著。她又故意道;
「你要吃嗎?」
「好啊。」他答得很隨性。
她一怔,掌心一合,忙把豆子攥在手里,道︰
「這是沾糖的豆子,小孩子才愛吃的,你不會喜歡的。」實在沒必要配合她,而裝愛吃。哼,當她是笨蛋嗎?
「我的喜好是很廣泛的。」他又想了一下,補充一句︰「我不吃苦的,以後別叫廚房煮苦菜。」
他還真的說得很認真呢,她無奈地看他一眼,攤開掌心,任他撿個兩顆吃,哪知,他竟俯下頭,要學小狽舌忝食。
她心頭一跳,連忙收手,讓他撲了個空。
他徐徐抬起漂亮的眼楮。
她夸張地東張西望,滿面通紅,又探出傘外,看看天色,大叫一聲︰
「哇,雨要變大了,要打雷了,要打雷了!快回家吧!」腳步加快,不敢回頭看他,最後有些狼狽地快步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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