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感人,她模模鼻子,確定自己忍住眼淚鼻水。這就是何哉對她臨時下毒的原因,好有理由留在天賀莊查明真相……只是,他下毒也夠狠,不毒自己卻來毒她……她很識趣地移開幾步,任這對兄弟說話。
她也挺可憐的,哪兒都是成雙成對的,就她一個人被趕來趕去的……她回頭一眼,車艷艷已不在,只剩公孫雲。
鮑孫雲在那兒佇著,並沒有要遠離這對兄弟的打算。也對,他是雲家莊記史的公子,理當把這一刻記下來,她來到他的身側,道︰
「閑雲公子,方才多虧你相助。」
鮑孫雲望著她,慢條斯理道︰「我是護棺,不是護人,漂姑娘想必清楚才是。」說到「護人」時語氣有些加重。
她當沒听見,笑道︰「是是。那個……閑雲公子可會送我們出中原?」說送是好听些,一路監視才是真。
「為免車護法對我誤會加深,我不會親自送,但會請幾位老前輩送你們出去。」他道。
王沄皺皺眉頭。這不是擺明押著她們出去吧?同樣是監視,但公孫雲送,那意義大不相同,至少車艷艷心甘情願地被送出去。
她不喜歡跟車艷艷同處一室,就是此女心情不豫時,殺人圖痛快,也不懂得毀尸滅跡,到頭還遭人來追殺……
要她,她至少先挖個墳地,或者討個化骨散來,再動手……唔,當然只是想想而已,她雙手不沾血腥,不沾不沾。
她尋思片刻,又與他對望半天。他似乎一點也不介意她的打量,她注意到他的俊眉輕揚,在等著些什麼。
她深吸口氣。自來中原後,她需要大量空氣的機會變多了,因為她發現忍字頭上一把刀,那把刀一直懸啊懸的,很容易斷線的。
「閑雲公子當真不便送咱們出去嗎?一點機會都沒有?」她很卑微地回。
「也不能這麼說……」他留了個尾巴,不說絕。
她撇撇唇,不太甘願地問︰「我記得……上午閑雲公子提到曾被人救過?」
「是啊。」他上等的面皮仿佛是萬年不變的山,一點變化都沒有。
「你為了報恩,贈予玉佩?」見他點頭,她唉了一聲。「說起這個,小女子也有個印象,話說我少年時,似乎也曾順便救了這麼一個人……他也這麼巧,給了我一個玉佩……」
「沄姑娘可別順理成章,托了個理由來塞我。」那聲音依舊冷冷淡淡的。
「我怎會呢?我記得這個玉佩的模樣是……」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雲家莊的玉佩分三等,我的玉佩是葫蘆形,上頭雲煙裊繞,天然自成,我十三歲成為閑雲公子後,便以內力在上頭雕了‘閑雲’二字。任何一個沒有看過的人,都能形容出來的。」他十分客氣道。
王沄看著他半天,最後慢騰騰地背過身,自左右袖口內袋各自取出一物。
當她回身,交給他玉佩時,公孫雲連眼皮都不眨一下,只是無波的黑潭起了絕艷光彩。
「雖是四塊碎玉合湊,但合起來正是閑雲公子的玉佩吧?」
「是我的,沒有錯。」
王沄負手嘆了口氣。「真沒有想到,原來我曾是閑雲公子的救命恩人啊。」
「沄姑娘大恩,我一直想報答。」
妖媚的眼眸難得愉快地,帶著小小的得逞,直視著他。
「那現在就是閑雲公子報恩的時候了。報完這一次,就用不著再費心血了,麻煩你,送車艷艷跟我,一塊出中原。感激不盡。」
鮑孫雲,年二十六,再遇佳人,從此糾纏不清。
——閑雲記事
第三章
被報恩的感覺,真是兩個字——爽啊!
早知如此,當初就該多救幾個人,一一討個信物索求恩情才是。
幸虧她天性多慮,當日思前想後,回頭挖出玉佩,又怕留有這樣的信物,它日被這人的仇敵追殺,索性讓何哉以內力震成四瓣,收藏在不同處。
爽啊……被人趕出門,還有如此優渥的生活,全是雲家莊的功勞。
雲家莊在中原地位超然,其弟子遍及各地,各路江湖皆禮讓三分,尤其這一代的閑雲公子簡直是塊會發光的金子,走到哪兒都像是個活招牌,人人敬重這招牌,尊重這招牌的每一句話。
換句話說,跟著這招牌走,不管到哪兒,都能保證衣食無虞,而身為這塊金子的救命恩人,她不得不說,她救得好救得妙,她可以篤定這輩子做得最對的事就是曾經救了二十歲的閑雲公子。
為了避免沖突,公孫雲領她們走的是偏僻野路,雲家莊子弟總是先一步安排妥當,讓他們不但走得不辛苦,夜宿野外時還有著帝王般的享受。
如果不是她意志夠堅定,真的要從此巴著閑雲公子了。
「你喜歡閑雲嗎?」
冷不防的問話,讓她差點撲地。她瞄瞄前頭的公孫雲,照舊一身織錦白衫,卻再也沒有那日她誤看的洛神美態。
「你喜歡閑雲嗎?」車艷艷以為她沒听見,再次詢問。
「絕對不喜歡。」這是標準的保命答案。
「你竟然會不喜歡他。中原人不分男女老少,人人都喜歡他,你怎麼可能不喜歡他?」車艷艷懷疑道。
男女老少都喜歡?那是對大家長的感情吧!「那一定是我眼力不佳。」她只能這樣答。
「你不喜歡他,真是太可惜了。」車艷艷冷冷笑道︰「能從你手中搶走男人,那滋味必是百般的痛快。」
「我喜歡的,車護法還瞧不上眼呢。你不如去跟江湖第一美人海棠仙子搶,那才叫真正的成就感!」王沄有意轉嫁。
「鄧海棠是什麼人物?也配得仙子這等名號!」
王沄點頭附和。「論氣質、論相貌,車護法才配得這種天仙名號!」艷艷仙子……她很想轉身大笑。如果哪天有人叫她仙子,她直接跳崖算了。
車艷艷本來迷戀地盯著前面的閑雲野鶴,听到王沄的恭維,剎那閃過疑惑,她改而注視身側的女子,道︰
「皇甫,你真令我迷糊了,你我同生教中,個性卻大為不同。」
王沄應和︰「正是。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我個性不合,不能深交,但你的所作所為,我一直看在眼里。你豪放……不,你做事大膽狂放,是個聰明的女中豪杰,你應該早看穿我不適合教中生活,如果可能,我希望能終老鄉野,將來還盼車護法能留我一條生路。」
車艷艷厭惡道︰
「你我個性是不合,你做事畏畏縮縮,該拍教主馬屁時絕不嘴軟,偏偏教主心中想什麼你全猜得到。皇甫沄,我最恨你這種不明不白的態度,你要爭教主之位,盡避挑明說,斗輸了我甘拜下風,但你老是干些偷雞模狗的事,我就是瞧不慣你!」
王沄垂眸,又撫起她的玉簫。她不想搶,真的不想搶啊……
車艷艷冷哼一聲,越過她,正要追上公孫雲,想了想又回頭,冷笑︰
「今晚你跟你那個天奴閃遠點!本護法有事要辦,可別故意阻攔,要不,大伙走著瞧吧!」語畢,離去。
王沄聞言,傻眼。有沒有搞錯?是誰在做偷雞模狗的事?這擺明車艷艷晚上要夜襲……她模模鼻子,考慮要不要送上藥之類的,維持彼此友好關系。
但她想,車艷艷寧願以美色去迷惑公孫雲,也不屑用藥征服他吧
她又瞄著前頭的九重天仙。中原講禮,只怕公孫雲還沒遇過一個會夜襲的女人,不知道他能不能逃過女劫?
她咳了一聲,掩去嘴角惡劣的笑。說不想偷看是騙人的,但她還是必須維持原則,少听少看少……
她又瞥見有人來到她的身側。她和氣生財笑道︰「五公子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