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兒,我們是姑佷耶,你這樣可不太好。」
「妳並非真姓公孫,我倆一點關系也沒有。」
「你說得真狠心。」停了下,她道︰「你從什麼時候發現我累了?你來到島上,就是怕我尋短見,是不?你瞧,剛才我想尋死也還不是耐不住疼痛,我最怕痛,你可以放心了。你回去吧,我每天每天都給你寫信,寫到你煩了厭了,好不好?」
上頭完全沒有回應,甚至她也听不出他的呼吸聲,過了良久,才听見他道︰
「原本,我是打算等妳康復後再說娶妳的,那時要比現在容易太多了,但看見妳的信,我知道我要再不來,就算找到解藥也沒有意義了。」
「解藥?」淚水又從掌心下滾了出來。「有可能嗎?大家都找了這麼久……這幾年大哥設了好幾次陷阱,都無法引出血鷹來,我還能等多久?
顯兒,算了,你們也會累的,都算了好不好?剛才你也看見了,我膽小又怕死,不會有事的,你回去當你的武先生吧。」
掌心慢慢離開她的眼,她對上他的視線。
他就在她的上方,長發垂在她的身側。她想要不去看他的眼,但他的眼神迫得她不得不對上他。
「妳給我時間。」他啞聲道︰「再給我六年,我一定把他們揪出來,找出妳的解藥。」
「六年?」
「六年後,妳要干什麼都行。但在這六年里,妳得為我保住鮑孫要日。」
他給了她一個期限啊,不像大哥他們,沒有把握,不敢給她一個最低期限,讓她每每錯覺她的未來就得這樣過下去,永無止境的。
即使,他給的是一個很容易醒來的美夢,她也滿足了,至少她熬不下去時,還能想著,只要六年,只要六年就能苦盡笆來了。
「你到底喜歡我哪兒?」
「不知道。」他答得很快。
她面色一怔,張嘴想要說什麼,他卻俯下頭,輕輕吻上她的眼。
「我想抱你,卻不能抱。」她輕聲說著。
「這簡單。」他拿過她手里的燒餅喂她。「現在妳可以抱了。」
她瞪著他,低聲嘀咕︰「你當你在喂雛鳥啊?」說歸說,雙臂還是抱住他的細腰。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道樣抱住一個男人……
他的重心微微壓向她,造成身體踫觸,她面容有些泛紅。
「如果你再大一點,抱起來就過癮了。要白,這是妳說過的話,現在妳滿意了嗎?」
她瞠目結舌。
「你……到底還有什麼話你不記得的?」那有人記得這麼清楚的?
他嘴角微地上揚,讓她一時又入了魔道,只能任著他喂食,任著他趁虛吻著她的眼角、臉頰……
六年後,他也才二十三歲,就算她獨佔他這六年,之後她不在了,他還是有美好的未來吧?
那,她偷著他六年,不算是罪大惡極吧?只要六年,六年就好了。
以前她會覺得這日子真長,現在覺得才六年,心情竟然完全不同了。
看見他嘴角沾著墨汁,她一愣,驚慌地亂抹著臉。「我臉上都是墨水嗎?」
「嗯。」
「那一定很丑,你還親!」
他沒有答話,起身下床拾起食物籃子遞給她。
「顯兒……你別告訴大哥他們好不好?」她覺得保密比較好。
他看她一眼。「爹他們都知道。」
她差點沒捧穩籃子。
「公孫家都不講究日子的,年前成親好麼?」
籃子真的滾下床了。
鮑孫顯面無表情地再度拾籃交給她。
「顯兒……」她發現喉口有點澀。「不是說好六年後嗎?」
鮑孫顯蹙起眉頭。「妳誤會了嗎?」
「我誤會什麼了?」她從來沒有這麼虛心求教過。
「六年是找解藥用的。」黑眼輕瞇。「現在不成親,妳想不明不白的跟我在一塊?不明不白的共睡一床?不明不白的抱我一個大男人?」
是他每天守夜,早上她醒來輪到他睡她床上,這也叫共睡一床?要她抱,她才抱的,又不是赤身。她有點委屈地抿了抿嘴,最後忍不住笑了。
他盯著她。
她垂著臉,輕聲道︰「成親那事,大哥大嫂那兒你說妥,我不理的。」
「好。」黑眸微軟。
「……還有,你成親的事,只準島上知道,不準傳出去的。」
他閉上眼,沙啞道︰「我本就有這打算。」公孫要白的閨名,絕不外露。
她聞言,點點頭,細聲道︰
「那就都拜托你了。」
「嗯。」
然後,過年前,她跟他,就在島上成親。
第十章
她好像作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里,是顯兒來島上的那段時光,這段時光是她最幸福的時候,有時候回憶起來,她都還會偷偷躲在瓜棚下傻笑著。
她還記得,成親那晚,只有月光,他向來偏冷的嗓音也在那一夜里,如醉人月光,讓她永遠永遠也忘不了。
他說,從此以後,她就是公孫要白,就是他的人了。
她本來就姓公孫,但從那晚起,公孫兩個字的意義不再一樣了。
偶爾,他會帶著她上附近的小小島,那時,他不願公孫要白的名字曝光,便要另外為她取蚌假名,她想叫山風,輕輕的來,輕輕的消失,但只要他回到這山上,她總是會一直守護著他的。
她不知道他听出來了沒?但那時他只是看著她,沒有否決這個名字。
她是他的妻子,雖然沒有圓房,但她一直是心滿意足的。有時,他也會吻著她的額面……就像現在正在吻她的……溫溫暖暖的,沒有激情,但令她真正放了心。
「要白,要白,妳在笑呢。妳在作夢麼?妳這麼喜歡作夢麼?就算這般喜歡,妳可以以後慢慢夢,別急在這一刻。妳醒來,好嗎?」
醉人的月光又來了,在她耳邊低聲重復輕吟著。她甜甜笑著,想繼續夢下去。
可是,這擾人的月光老是騷擾著她,每次她正快樂地夢著往昔,就是這道月光讓她睡不安枕。
「要白,妳不想知道妳房里的秘密嗎?」那月光又拂過她的面了。
秘密?她好想知道。不過,她想這輩子是沒機會知道了,她想這樣子睡下去,沒有痛苦也不用再吃下去了……
「那秘密,有關公孫顯的,妳不想知道麼?妳不想醒來親眼看見他麼?」
有關顯兒的,顯兒……顯兒……
「顯兒……」她意識到自己逐漸清醒,她申吟一聲,直覺模向床側茶幾。
快點快點,她的力氣好像不大夠,幾乎舉不起手來。在哪在哪?她記得她入睡前都會擺在茶幾上的,怎麼會沒有?
她愈模愈緊張,忽然听見有人驚喜喊道︰
「耶!妳醒了……小心!鮑孫先生,醒了醒了,公孫小姐醒了!」
恍惚中,她感覺有人扶住她,而顯兒剛步入房內,她來不及跟他說話,就搶過他手里的湯碗,咕嚕嚕的一口飲盡。
又苦又澀又燙,燙得她眼淚都掉出來了。
哪來的早飯這麼苦……她抹去眼淚,急聲問︰「還有呢?還有呢?」
她的聲音又虛又啞,但她顧不了,連忙拉過他的手,確定他身後沒藏任何食物。
「我的食籃呢?」
扶她的傅玉,目瞪口呆。
「山風,妳喝的是藥。」
淡柔的男聲自她頭頂響起,她一臉疑惑,抬眼直視他,嘴里說道︰
「你把我的早飯換成藥做什麼……顯兒,你你……」怎麼瘦了,老了,憔悴了,不修邊幅起來了?他的衣衫也沒像往日那樣干淨無皺。
他的眼直勾勾地望著她,像竭力壓抑滿腔的情緒。
她忽地發愣,緩緩低頭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再遲鈍地模上她緊閉的嘴巴,最後她又偷偷打量著四周。
「這里……」才說了兩個字,她又趕緊閉嘴,以免發現其實她是在吃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