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輕顫的手指這才穩了下來。
忽然間,門「喀」的一聲,有人進來了。
她面色一窘,不知道該不該起身打招呼。她躲在人家書房里吃東西,真有點丟臉……還是,等來人走後,她再趕緊離去吧。
「……應該還有。」
來人不止一人,因為有人開口了,其聲音低微異樣,像是刻意改變語氣,她一愣,只覺這聲音有點耳熟……
她是過目不忘,但听力則是一般,如果可以讓她看見那人的身影,她多半可以認出來是誰的。真是奇了,她認識的人並不多啊!
她小心探頭,從矮櫃邊冒出一雙眼,只見有兩名蒙面黑衣人在尋找什麼。
「……我確實看見……魏林從這拿……公孫顯得到的名單,不算重要,我自會對付……」
這身影……這身影……
是他!
他在這里做什麼?像個小偷一樣在魏府書房!
「找到了……那姓齊的書信正是這封……」另一耳生的蒙面男子一喜。兩人湊在一塊迅速讀著書信上的文字。
「奇了……怎麼只是普通書信?」耳熟的聲音疑惑著。
「會不會是那姓齊的臨死前,將兩份名單分送兩人?我在這里三年多,很清楚鐵拐魏林膽小怕事,卻又處事謹慎的個性,這次如果不是他找來公孫顯,我還真看不出他竟藏著名單。」語氣有點咬牙切齒。
「鐵拐魏林確實膽小怕事,趁著公孫顯路過此地,將他請了來,就是要不動聲色地把這大麻煩托給公孫顯,他若有兩份名單,應該一塊遞交才是……」話還沒說完,輕微的滾動聲勾起他們的注意。
那耳熟的黑衣人循聲看去,瞧見一粒飽滿的芝麻球從矮櫃那里滾了過來,滾啊賓的,仿佛滾了一輩子,終于停在他的面前。
他伸手拾起,然後慢慢抬起一雙俊目,看向躲在矮櫃後的山風。
此刻她臉色驚懼,幾乎是像軟綿綿的白糖球。第一次看見她,他不明白公孫顯的擇妻標準,但鐵拐魏林的老眼看見他所看不到的事實。
汲古閣後的天仙畫像是死的,他們所找到的公孫要白則讓那幅畫的艷美活了起來,即使蒙著面,但那雙勾魂媚眼如畫中人一樣,讓他們臉紅心跳起來。
而公孫顯之妻,如蒙塵珍珠,再瘦一些,就是貨真價實的似水美人,只是……這樣的美色,他幾乎不曾在年長姑娘身上見到……啊,是了,因為那些薄面美人如朝露,少年皆因身弱而逝,不見白頭,正是老天爺心憐,留下她們最美的一刻。
而公孫顯之妻,則是個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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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風見他直勾勾地瞪著自己,心一顫,立即縮回矮櫃。
懊怎麼辦?該怎麼辦?她渾身發抖,拚命吃著害人命的芝麻球。她該不該出去,該不該?還是、還是她要呼救?
她再怎麼求救,書房離延壽那兒有一段距離,顯兒再怎麼功夫高強,也是听不見的。
一道冰冷的視線驀然由上落下,淋在她的頭頂上,她僵直無比,不敢抬頭。
她根本沒有听見任何腳步聲,卻感受到有人正站在矮櫃後看著她。
恐懼之中,她瞄到身邊地上的影子。
影子有她,還有另一個人的,離她非常的近。那影子立在那里動也不動,如果不注意,幾乎要以為那只是像人形的某個擺設而已。
他、他到底想怎樣?
她听到了這麼多不該听的事,還有命在嗎?
仿佛呼應她內心的疑問,她看見那影子徐緩地抽出腰間軟劍,高高舉起來。
她用力地閉上眼。
算了算了,就這樣死吧,好過她毒發而死!
不不,現在她不想死!她還有美夢,就快找到解藥了,那時她可以活下去,可以跟顯兒一塊,跟他生兒育女,跟他一塊歸隱,跟他一塊白頭相見,她還不想死!
「嗤。」低微的笑聲,刺耳地劃破她緊繃的恐懼。
那笑聲似是不屑,又寒涼如冰。
接著,門輕輕地合上了。
她以為自己听錯,強迫地張開眼,瞄向身邊的影子。
影子只剩一個,一個正在發抖的圓影子,是她自己。
她傻眼半天,而後不受控制地軟攤在櫃旁。
一抹圓臉,全是冷汗。為什麼他會放過她?因為他蒙著面,不怕她認出他來?還是他認為她不足為慮?
她一時不解,只能盯著自己緊抱的籃子。連生死瞬間,她還是不忘往嘴里塞東西,她真是怕死到連自己都羞愧了。
難怪他不下手,他覺得她是個廢物,對他起不了任何作用吧。
房內有些熱了,她記得黃昏時陣陣大風,吹得她都冷了,書房怎會熱成這樣?
她雙腿還有些虛軟,只得扶著矮櫃起身,一回頭,隨即呆住。
她想,她知道為什麼他不一劍殺了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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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紅色的火焰,從易燃的書籍、桌巾開始燒起,當她發現時,已經燒了大半,她直覺奔向房門,卻發現門把一陣高溫,怎麼推也推不開來!
她呆了呆,看見地上門縫鑽進一絲黑煙,下面鏤空的門板已有著火的跡象,而且迅速往上竄燒。
她嚇得退後幾步,踩到剛才他們看的書信。她蹲下拾起讀著信,這封信是齊大人寫給魏老爺的,寫得十分隱晦,說是有重要證物可以證明凶嫌……
「好燙!」她連忙松開籃子,看見火苗竄上她的籃底。她顧不得疼痛,用手拍著籃底,里頭油紙包著的糕點全散了出來,她手忙腳亂地撿起放進懷里,能撿多少是多少,嘴里鼓滿糕點,有點噎,但顧不了了。
眼角瞥到丟在地上的書信也遭火苗侵蝕,她愣了愣,看見那信紙忽然出現密密麻麻的小楷字來。
才這麼一眼,她發現信中有異,盡是人名,要踩滅火苗,哪知薄紙燒得透快,一眨眼就燒成灰燼。
「……救命……」她低低叫著,而後大聲喊著︰「救命救命!顯兒!顯兒!」她用盡全身力量大叫著,隨即喉口嗆住,拚命咳著。
火花濺上她的外衫,她驚跳地扯下來,懷里的食物又散了一地。
「顯兒!顯兒……」熱氣燻上她的圓臉,她趕緊蹲下再撿起沒著火的油紙包,眼前有些昏、有些霧氣。「顯兒……」
一次喊得比一次還小聲,不時咳著,濃煙讓她喉口像火燒的,火勢愈來愈大,她最後只能抱著保命的糕點,縮在角落的櫃壁上。
「顯兒……我在這里……」她小聲喊著,眼淚掉了出來。
她想,她以後不必再害怕食物夠不夠吃了,也不用煩惱她在死前要不要湊合延壽跟顯兒了。如果她走了,顯兒還年輕,理應再娶的,但她又自私,多希望他能一直記著她,現在可好,什麼也不必煩了……
「等等……」還不行,她至少得幫上顯兒一個忙。雲家莊已經有血鷹的人滲入,即使不為她的解藥,也要鏟除血鷹,否則難保哪日不會危害她心愛的人。
她視線模糊,扣著櫃上不知什麼東西,正要藉力起來,去尋找能留字的筆硯,哪知她才起身,就隨著櫃子的傾斜,整個人狼狽斜撲上去。
她太重了,所以連櫃子都被壓倒了嗎?這是她的第一個想法。
接著,她想起櫃後頭是牆壁,除非是紙糊的,不然她再胖也不可能壓垮牆的。
迎面撲來的涼氣,讓她本能地深深吸氣,而後猛咳起來。她發現眼前一片盡黑,直覺回頭一看,她的下半身還在書房內,火苗快要燒到她的裙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