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奴才在。」
「皇上找我?」
「是,是!」黃公公連忙道︰「皇上急著找首輔大人,商討論功行賞的事兒……大人,是您舉薦人才,調派京軍赴邊境結束戰事,最大功臣非您莫屬……」說了半天,終于察覺東方非漫不經心。
「黃公公,你在宮中也待了幾十年了。你說,你看過本官做過什麼好事了?」
黃公公一怔,結結巴巴地答道︰
「大人……大人做過的好事可多了,如果沒有大人,數十萬百姓因水患而苦,如今晉江工程已近完了……」
東方非哈哈大笑幾聲,笑意並未透露在那雙向來狡猾的眼眸里。
「原來這也算本官的功勞?原來阮東潛三個字,終究寫不進史冊上。妳到底是為了什麼啊?難怪妳做了幾年的官,還只是一個小小侍郎而已,妳這官,做得真窩囊。」臉色忽而一變,他輕滑的聲音如薄刀,令黃公公起了一身寒顫︰「黃公公,往日論功行賞,大伙愛怎麼討價還價、你爭我斗,本宮一向不干涉,但這回本官就讓你瞧瞧,什麼叫秉公處理?你可要瞧清楚了,這可是本官唯一一次干的好事。」哼笑一聲,頭也不回地走出內閣。
黃公公見狀,立即追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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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太子,久病在身,這是朝野都明白的事。雖然她只是一個小小侍郎,卻比誰都煩惱皇朝的未來。
當今聖上年邁,哪日突然駕崩,讓久病的太子登基,那皇朝的未來該怎麼辦?
一郎哥曾听過她的煩惱,當時,他只是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地說︰
「打一開始,在皇上眼里,這個太子就只是一個太子。」
初時,她有些迷惑,後來皇上沉迷于長生道,她才明白一郎哥的言下之意。
在皇上的眼里,萬晉年號永不結束。
這一年,她臨時回京報告工程進度。其實,要她選,她寧願留在晉江,但一郎哥說,既然入京為官,京官這一條線絕不能斷。
她長年在外,只能趁回京拍馬屁送厚禮拉關系,明知做了會悶上好久,她也得厚顏無恥的去做。
「不宜見客?」她一點也不訝異。東方非是多紅的首輔啊,哪來的空見她這個小侍郎?
連忙把厚禮交給門房,就當完成任務,準備閃人也。朱紅大門內,青衣才走過轉角,一見到她,立刻恭敬喊道︰
「阮人人!」
阮冬故收回腳步,拱拳道︰
「好久不見,青衣兄。」
青衣上前,說道︰
「我家人人不知阮大人回京。」
她哈哈一笑︰「我今早剛回來。」東方非會知道才有鬼呢。
「你一回來,就找我家大人?」大人必定很高興,這句話他沒說出口
「是啊。」
一郎哥交給她名單,禮依順序送,東方非官大勢大,當然第一個來找他。她補了一句︰「不過既然東方大人正忙,我就不打擾了,告辭,告辭。」
「等等!」青衣連忙阻止,遲疑一會兒,自作主張道︰「如果阮人人願意等的話,小人先帶您上偏廳去。」今早那名人物進府後,大人說今日懶得再見外客,但他想,阮人人應是例外。
「……」她很想答不願意等,但禮數總要顧著。
「如果……你家人人很忙,真的不必顧及我……」
青衣的視線移向她截斷的尾指,平靜答道︰
「阮大人是我家大人的救命恩人,即使再忙,也一定會見阮大人。」
阮冬故暗嘆一聲,只得乖乖隨他走進東方府邸里。
「小人一直沒有機會道謝。」
「什麼?」
青衣領著她往偏廳走去,說道︰
「去年阮大人救我家人人一命,原本小人該隨侍在側,那斷指之痛理應由我來受。」
「這什麼話?只是一根手指頭,又不是什麼大事。」她不以為然道。在經過某條長廊時,看見府里的某個廳內東方非的身影,還有……
「宮中有人找我家大人,我家人人走不開,只能請阮人人等了。」青衣輕聲喚回她的注意力,領她走進偏廳。
她心神未回,專注思考那年輕的背影。
是誰呢?她不記得朝中有這等身材的官員,那人也不像是太監,東方非一向喜怒無常,但方才他似乎沒有平日的張狂。他有點敷衍、有點不耐,很難得看見東方非會去敷衍一個人……
「反正不關我的事。」她打了個呵欠。以為送完禮後,她無事一身輕,可以睡個好覺,沒有想到送禮第一關就卡在東方非身上。
她坐在椅上,支手托腮不由自主打起盹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有個感覺,東方非不會很快結束他手頭上的事。
到底是什麼人,能讓權傾一時的內閣首輔耐住性子去應對呢……
「太子才二十多歲……」鳳一郎沉思著。
「這麼年輕啊。」某日茶余飯後,聊起政事,她與一郎哥的話題就轉到東宮太子身上。
「是啊,正因年輕,才會有野心……冬故,妳可要記清楚了,一個男人,不管身子有無殘缺,若從小養在宮中,明白自己終將登基,那他這一生一世,心里絕不會忘記他該得到的一切。」
在一郎哥身邊久了,即使沒有他天生的才智,多少也要反應快一點,她想了下便道︰
「一郎哥,你是說……遲早,太子會有謀反之心嗎?」
「沒有面對面過,我不敢肯定。不過,我希望不會,否則到那時朝中必分勢力,這一次就不會像是東方非與國丈那樣的爭權奪利,斗輸了的人不止只有死路一條,還會禍及許多無辜的人。」
「又要選一邊站啊?」她心里微惱,總覺得在朝廷當官,動不動就得選邊站,像條狗一樣。
「如果真有這麼一天,冬故,妳千萬記得,不要憑妳的直覺去選,妳一定得跟東方非同一邊站。」
她聞言皺眉。「我的直覺這麼差?」
鳳一郎微笑,神色帶些寵愛︰
「妳的直覺絕對正確,卻無法保命。若有朝一日,東方非選擇了太子,那太子要坐上龍椅,指日可待了。」
是太子!
她猛然驚醒,赫然發現東方非就坐在眼前,隨意翻著她最頭痛的書籍。
察覺到她醒來,那雙黑燦的鳳眸微抬,似笑非笑道︰
「阮侍郎,妳醒得倒挺快的。本官還以為妳要一覺到天亮。瞧妳,才多久沒有看見妳,我還當哪兒的難民出現了呢,正好,妳就陪本官一塊用個飯吧。」
她立即看向窗外天色。
天已盡黑,她睡了多久啊?
「幾個時辰吧。」東方非笑得暢快︰「阮侍郎,妳就這麼信任我嗎?竟然能在我府里睡得這麼熟。」
「我在哪兒向來都睡得很好。」她坦白說道,同時起身,向他作揖道︰「下官回京,特來拜訪大人,既然……已經拜訪了,下官就告辭了。」
「本官是第幾位?」
「什麼?」
「妳這點心眼兒我還看不透嗎?冬故,妳要玩官場游戲還旱著呢,禮可不是像妳這樣送的,妳年年送禮來,可沒送進我心窩里,反倒上回妳差人送來的當地名產還頗得我歡心。對了,方才妳打盹時,似是在想事情,想什麼事?」他隨口問道,心情顯然極好。只是不知他心情好,是為誰?
她抿了抿嘴,慢慢地坐下,遲疑t會兒,才道︰
「東方兄,實不相瞞,方才我在想,我入朝多年,從來沒有見過太子一面。」
東方非聞言,暗訝地看向她,隨即笑意濃濃,問道︰
「妳想看太子?」
「看不看倒無所謂……我只是在想,為什麼堂堂一名太子,卻從無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