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冷了嗎?」他關心問。
「沒有……還很熱著。」
她的聲音又開始沙啞起來,這情況從來沒有發生過,破運怕她真的受了風寒,說道︰
「你閉上眼楮,我要沖水了。」拿了杓子往水里掏去,不經意地瞧見水面下畢現的春光。
他脹紅臉,連忙閉上眼,胡亂沖水,听見她咳了好幾聲,也不敢張開眼,一直等到沖完了她的頭發,才快步退離兩步,啞聲道︰「準備起身了。」
狼狽地回到內室,頭有些暈眩,腦中不停閃過方才偷瞧到的那一幕。他暗惱自己的下流……他下流嗎?他只是對心愛的女子難以克制而已。
他也想要踫觸她、撫模她,那一天其實他可以借酒裝瘋——她是他的妻子,行周公之禮是理所當然……只是,他做不出來啊!
他相信就算那一夜,他真以醉酒之名佔有了她的身子,她是不會抗拒的,甚至是心甘情願的,因為他算是她的丈夫了,要共度一生的丈夫。
但,他總想要她在心甘情願之餘,再多那麼一點點的情嗉在啊。
「破運?」
她的叫聲,讓他回過神,抹了抹潮紅的臉龐,蒙起眼楮,順手拿起另一條乾淨的舊毯往外頭走去。
「小心點,我要抱你起來了。」他說道,彎身以毯包住她的身子,卻忽然發現兩條果臂自動自發地環住他的頸子。
他停住。
「怎麼啦?」她問︰「你很介意弄濕嗎?」
她的聲音听起來細聲細氣的,分不出是不是又突然想捉弄他了。
他搖搖頭︰
「不會,你穩住了。」
一把將她抱起水中時,又覺得她的臉頰好像窩進他的胸前,他斂神快步走回內室,將她放坐在床上後,很快地松開手。
「快蓋上被子,我去拿衣服給你。」
「啊……」
他背著她停住。「又怎麼啦?」
「我忘了告訴你,我把衣服都洗了。」
他先是一愣,隨即勉強微笑︰
「不礙事,貼身衣物沒洗就好,之前我收了幾件乾淨的……」
「都洗了。」她很鎮定地說。
「……一件都不留?」
「嗯。」她鑽進被窩里,眨著眼看著窗外的雨。「你介意我果著身睡嗎?」
「當然不……」他清了清喉嚨︰「不要著涼最重要。」
她又應了一聲。等到他熄了燭火,也在地鋪上睡好時,她又道︰
「這床,真小。」
「……是啊。」
「如果擠兩個人,不知擠得下嗎?」
她的聲音又沙啞了,他確定沒有錯听,往下從床上看去,只見她窩在被里,目不轉楮地看著窗外。
「我……不知道。」
沉默了一會兒,他以為她睡著之時,她有些喪氣的︰
「今天,我真怕你回不來了。」
這話題他能應付,不由得暗松口氣,微笑道︰
「你忘了我是一個可以活很長很長的長命人嗎?」
「是啊……跟你那麼說的人,一定沒有辦法體會我的心情。」
說他長命百歲的就是她啊。破運愈來愈覺得不對勁,從舊被里半爬起來,瞧見她清秀的側面。
「福兒,你今晚是怎麼了?」
「每天每天見到你,是一件再當然不過的事,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你會從我的生活里消失。」
「我不會消失。」他柔聲說道。
她慢慢轉過身,繡被微滑,露出她白皙如玉的縴肩,他暗暗心跳不已,連忙調開視線。
她見狀,垂下眼。
「我知道你不會消失,可是,我竟然開始怕了……」第一次,怕到不能自己。
原來,人的感情是可以一直往上加的。才以為是喜歡了,卻沒有料到在不知不覺之中迅速攀升累積
體認到自己對他的情愛有多可怕,忽然覺得可以開始體會他愛著自己的心情了。
尤其,她才開始體驗,而他卻已經經歷了好幾年的折磨了,思及此,不免對他多了點憐惜。
她也終於可以了解偶爾瞧見他望著由凵己的眼神里包含了多濃烈的以前從來不覺得他幫自己沐浴有什麼不對的,但,現在他」個踫觸,就會讓她打從心里發顫,因為,她明白他的體內藏了多少的情,而她的身子里已經產生了可以與他相呼應的感覺。
她……不想忽略。
「福兒?」
「我記得,你說,我在你眼里很像糖?」
「是啊,怎麼突然——」
「現在,你想不想吃糖呢?」她細聲問道。
「現在?這麼晚了,又沒有——」
「真的沒有嗎?」
破運暗暗看了看四周。「沒有糖啊。」
她很無力地嘆息著,他正要問到底怎麼回事,她雙頰酷紅,掀開被子的一角,用很輕很輕的聲音問道︰
「你想吃糖嗎?」
他瞪著她。
良久
「我好冷喔,你一定要想這麼久嗎?」
黑夜里,地上的身影終於移動了,上了窄窄的小床,兩抹黑影慢慢地……先從凸起的唇相觸一次、二次、三次……柔軟的長發纏住彼此的身軀,然後逐漸相疊,合而為一——
沙啞輕顫的聲音再起︰
「以後,你想吃糖時就吃……糖對你再也不是奢侈的東西了……」
第九章
赤果的身子相互踫觸,是一種滲進心扉的溫暖與甜蜜,一個晚上幾乎是疊在他身上睡著的。
在他的身上,听著他的心跳,她的心才會找到屬於她的地方。
「誰?」
「……破運?」她勉強發出聲音。
「你繼續睡,有人在敲門。」
「……天亮了嗎?「
「嗯,才剛亮,不打緊的。」
「要起來了嗎……我好累啊……」
他帶笑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傳來︰
「你才睡了沒多久,繼續睡吧,我去去就回。」
溫暖的身軀逐漸離開她的,她感覺他將繡被緊緊蓋住她的身子,隨即溫熱的唇觸踫她的額面,等到她好不容易張開酸澀的眼,正好瞧見他穿上外衣的背影。
這麼一大早,會是誰呢?
沒了他的身軀可以分享體溫,被里的溫暖似乎少了什麼,她慢慢地撐坐起身子,困眸瞧見胸前的吻痕,小臉微羞,神智立刻清醒過來,連忙把自己卷得像粽子一樣。
「張老伯?」破運的聲音從門前傳來。
「破運,你還好吧?」
「我身強體壯的,壓根就沒事,倒是老伯你,拐到了腳怎麼還來呢?」
破運的聲音听起來很輕松,前所未有的輕松。是因為昨晚嗎?
「不礙事的,一點腳傷,休息一會兒就沒事。我來看看你,若不是你及時拉了我一把,只怕我這條老命就得下去見閻王老頭了——呃,你老婆在……」
「她還在睡。」
「都快中午了,她……」言下之意似乎有點暗示她不是個好妻子。
中午了?禳福往窗外探去,雨雖停了,天色卻還是灰蒙蒙的,讓人瞧不出來是什麼時候。
中午了,她該下床了。正要掀棉被,才想起衣物全部曬在廚房了。
這下可好了,她嘆了口氣,總不能包著棉被掛著拐杖到處跑吧?
「昨天她一直等著我,等到大半夜,她能多睡一會兒,我求之不得。」
「是嗎?」乾笑了幾聲,遲疑道︰「那個……本來不該現在提,但是,破運,你救了我一命,我家小祈……」
破運嘆了口氣︰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我家中有妻,也不打算另外再娶了。」
「我這條老命算是你救的,小祈對你也有意,她做小,就當還我報答之恩吧。」
「說什麼救命之恩呢。」破運平靜地打斷他的話︰「如果,真的要還救命之恩的話,以後就不要再提了。」
「是你老婆反對嗎?不如讓我家婆子說說看,她們同是女人,能懂的。何況,齊人之福誰不想要……」
齊人之福嗎?禳福看看這張很小的床,小到她必須連睡都得睡在他身上,若是三個人,她可不要活活被壓死或者摔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