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撫上腰間的軟劍,苦澀地想起自己留在天水莊的代價有多大。她……永遠不會知道吧?他不是她命中最重要的角色,所以無法喚回她遠揚的神智,只怕連是誰在陪著她,她都不清楚。
「來了嗎?」魔魅的聲音陰魂不散,佔據了他與禳福的人生,禳福是被迫的,他卻是心甘情願的,為禳福,為報恩。
「我不來行嗎?」
「听起來像是對我有所不滿呢。」陰柔的聲音似笑非笑︰「我從來沒有強迫你,不是嗎?你對我而言,可有可無,要走,我是不會留人的。」
他咬牙,痛恨這男人掌握了他的弱點。不強迫他,卻讓他毫無選擇餘地。
「壽兒,來。」那男人對著身邊的小女孩道︰「帶他去義爹告訴你的那個地方,要一個也不留哦。」
「壽兒知道。弱者,死光光。」
「真乖啊,這一回再讓義爹瞧瞧,你跟破運,能有多強?」
破運聞言,閉了閉眼,不由自主地再模上腰間的軟劍。劍上沾了多少血腥啊,而他的雙手上的血腥也快要追上這個叫司徒壽的小孩了吧?
如果,有一天,禳福知道他也成為她義爹手下的一個殺人工具,她……還會再讓他照顧她嗎?
最近這個想法常常從心中滑過,卻從不敢讓它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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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
說是一張小臉探頭探腦地引起她的注意,不如說是肚子先感到饑餓,然後鼻間間到一股香味,才緩緩回過神來。
那小臉好眼熟 捌圃舜蟾緇姑揮謝乩綽穡俊蹦牆行Σ淼模?悶嫻匚省 br />
禳福想了下,望著簡陋的內室一眼,搖搖頭︰
「應該還沒有吧?」
「所以,你連飯菜都不煮嗎?」
「要我煮飯?」禳福訝道。
「你是破運大哥的老婆,理所當然地該整理家務、照料三餐啊——」見禳福一臉神色自然的表情,小祈走進內室,看著打算乾淨的屋子,皺眉道︰「半個月來,該不會都是破運大哥負責三餐吧?」
明知點頭可能會遭來一頓白眼,但事實的確如此。破運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她只要待在床上等著,一天又一天地就這樣過了,就跟以前一樣啊。
「你真的讓破運大哥做這些女人家該做的事嗎?那不就等於娶個廢物回家啊,我不是故意要說你沒有用。」小祈很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我也知道你雙腿不方便,不能走路,可是,男人嘛,娶個老婆回家無非就是打點好一切,有個舒服的窩,就像我爹跟我娘嘛!」
「你爹跟你娘?」這關她什麼事?
小祈見她和顏悅色的,心里松了一大口氣,親熱地坐在床緣,嬌憨地說道︰
「你還沒機會見過我爹,我爹跟破運大哥一樣,都是獵戶,我娘當然是待在家中打點一切,你瞧,咱們身上的衣服都是我娘做的,喏,你身上的也是啊,那可是我娘做的最好的一件呢。」
「哦……」身上的衣物是破運拿回來的,總不能叫她一直穿他的衣服啊,只是她從沒有問過衣物是哪兒來的。
就如同……她沒有問過他是哪兒弄來的三餐?打獵嗎?可是,他似乎一直在她面前晃來晃去,沒有去打獵過。
「福姐姐,既然你是大戶人家出身,一定很懂什麼棋琴書畫的,我爹說那根本沒法當飯吃,可是听起來就是很美……」
棋琴書畫?呃她沒有學過。
「……我雖沒有那麼美的才情,可是我懂煮飯、洗衣,針線活兒是還沒娘那麼好,但我還年輕,只要肯學都不是問題,瞧,今兒個的飯菜就是我煮的呢,很香吧?咱們家跟這里有段距離,不過只要破運大哥要回家,一定得經過咱們家,所以我瞧天黑了,他還沒回來,你又是千金之軀,大概遠庖廚吧,我娘就叫我過來討好你——當初破運大哥搬來這兒,我爹就告訴他別住在這麼偏僻的地方,彼此要照料多不方便,他偏愛住這兒——」
「為什麼要討好我?」禳福突然問道。
小祈聞言,小臉通紅,訥訥道︰「我娘說要討好姐姐,我才有希望……」她垂頭玩弄著手指頭︰「我爹說,既然破運大哥已經有了元配,那……那……如果我真的非破運大哥不嫁,只好做小了。」
「做小?」這丫頭在說什麼啊?
小祈見禳福臉色仍然沒有大變,以為她有八分機會,趕緊推薦自己的好處︰「我爹說,大小老婆是有錢人家的玩意兒,咱們這種窮人家哪有這麼好的運。可是你不能走路,也沒法照料破運大哥的生活起居;而我都可以,我什麼都行,煮飯燒菜洗衣都行,破運大哥上山打獵時,我待在家里也可以照顧你啊,將來有了孩子,不管是誰的,我都會不分親疏地照顧他們。你要覺得生孩子疼,我可以多生幾個傳宗接代!」說到這里,偷觀禳福仍然平靜的臉色,她臉紅地細聲道︰「我娘也說,破運大哥是值得托付的好人,只是,很可惜他先有姐姐了,倘若咱們三個真的生活在一塊……我娘要我多為自己爭取一點兒,做小是沒關系,可是晚上總不能三個人睡在一塊,一人一天,當然,我是可以讓姐姐多佔幾天的」
一張床睡三個人的確是很小,她一個人翻個身就差不多佔滿了這張小床,可是
「一人一天?佔什麼?」
「佔破運大哥的人啊!」小祈連耳根子都紅了︰「這樣才能很快有孩子嘛!有了孩子,破運大哥就有後了,那咱們也算是對夫家祖宗有交代了。姐姐,我想過了,咱們不能同時懷孕,若是破運大哥在外,你要生了,我可以幫忙;我要生的話……我娘會來幫忙的。說來說去,姐姐你還是很劃算的,對不?」
孩子?懷孕?天啊,這小女孩把三人行的未來規畫得很美好,美好到她開始覺得頭暈起來。
小祈接著再說什麼,她的耳力太遲緩,沒有辦法把震撼她心的言語一一吸收到心里,等到她回過神,終於露出震驚的表情時,破運已然到家,而那把未來想像得很美好的小泵娘則不知何時已被破運催回家了。
「怎麼了?」一進門就見她對著自己流露受驚的表情,他的心吊得老高,怕她忽然間恢復過往的記憶了。
「破運,你——」原要月兌口問他與小祈之間到底有什麼糾葛,讓她自己莫名其妙地夾在中間,如果他真與小祈兩情相悅,那麼他倒不必介意她的存在話滾到唇舌間,怎麼樣也說不出口,瞧見破運專注地聆听她要說的話,她只好改口︰「難道你真沒有心儀的姑娘嗎?」
「我心儀的姑娘就是小姐啊。」他內斂微笑,暗松了口氣。
說得多自然啊,到底是多大的天恩讓他心甘情願地付出一輩子呢?她只是在風雪中救了瀕死的一條命而已,只是靠她的一句「救」或「不救」來決定他的生死;更甚者,他會活下來,不是因為她救命,而是他的命中注定他會活下來啊!要感激、要報恩,該去找上天啊!
「小姐?」
觸感極好的繡氈蓋上她的身子,她回神,眨了好幾次眼。
「天氣要轉涼了。」他說道︰「你可要多多注意身子才好。」
「你到城里是買……」眼角瞥到在地上待鋪的毛織席與炕桌,她傻眼了。「你買這些都是給我用的?」
哪兒來的錢?就算有錢,也都花光了吧?他只是個獵戶啊!
他微微一笑,並不答話。
身上溫暖舒服的被子讓她垂目瞧向他夜夜打地鋪的冷地板,上頭沒有什麼厚被,想必等冬天到了,他只會蓋著那條唯一的舊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