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她可以進去嗎?可以嗎?細長的眼楮閃閃發光,露出白白的牙齒,他見狀,不由自然地退了一步。
「快進去!巫女在等著你呢!」
「哦……我進去。」嘻,第一次有人跟她說話,而她答話呢。很想問她答得好不好,但見那人轉身就走,她只好乖乖地、好心地走進小木屋里,走進改變她一生的路。
「姊姊說,一直走一直走,就會遇見一個一直咳一直咳的人,在哪里呢?」小小的身體小心翼翼地走在庭院間,她走了好久好累,為什麼還找不到咳咳的人呢?
一個月前,她走進小木屋後,天地之間再也不是黑色的了,姊姊說她再也不用回到黑黑的小地洞里生活……好好喔,原來她有姊姊,好多好多個姊姊!姊姊說,所有的姊姊都是她世上最親最親的人,所以她要听最親最親人的話,她乖,她當然听!每天每天的生活都跟以前不一樣,可以看見光、可以模到光——
「只是……為什麼沒有人對我笑呢?」她低聲喃道,忽地被樹枝打到,她痛叫一聲,趕緊扶好臉上的鬼面具︰「不能流血,姊姊說,她沒說,就不能流。」
還好還好,有面具擋著,嚇她一大跳呢。
「咦,有花!」她高興地叫道,見到枝上開滿小白花。她摘下一朵,小心地藏在懷里。「有花,就可以笑笑。」又走了幾步,忽然听見咳聲,她雙目一亮︰「找到咳咳的人了!」
她趕緊循著聲音跑,跑到一間屋子前。
房屋門是關的,她心里有些膽怯︰「先偷偷看一下。」
走回窗前,悄悄地推開窗子,瞧見房內有一個少年坐在床上在咳咳。
「啊,好高興!好高興!終于找到了!」她月兌口叫道。
屋內的少年听見有童音在叫,直覺抬起瞼,赫然瞧見窗前有個……小表?
一個小表在看著他!
他的黑眼幾乎暴凸出來,呼吸梗在胸口,差點死于非命!
那小表青面撩牙,其丑無比,是來索命嗎?終于,他的命也要到盡頭了……
「咳咳。」小表用力咳兩聲,像在學人。
是人不是鬼?微楞一下,定楮一看,是個鬼面具。是哪兒來的小孩?在西門府里,就連同齡的同伴都沒有,會是哪兒來的小孩戴著鬼面具嚇人?
忽地想起笑大哥前兩天提起,有巫女上門祈福,所以這兩天他身子較好。啊,笑大哥還說同行之人里有個孩童,難道是這孩子?
思及此,清俊瘦削的臉龐浮起淺淺的笑意,向孩子招手,柔聲道︰「你進來陪大哥哥聊聊,好不好?」
他在笑耶!在對她笑嗎?她抓抓亂翹的頭發,很害躁地推開門走進去。
一進去,西門恩一見這孩子穿著女孩家的衣服,心里驚訝卻已是不及阻止,只好露出笑容,道︰「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見她走到他面前,小心地從衣里拿出一朵扁扁的小白花,遞給他。
「送給我嗎?還沒有人送過我花呢。」他輕笑,接過手。
「送花,笑笑!」
連躲開的機會都沒有,她突然撲上來,讓他整個身子倒在床上。
他嚇了一跳,連忙道︰「你有沒有事……怎麼突然跳上來?」
「你對我笑笑!送花就笑笑,好高興!好高興!第一個人對我笑!」心里說不出來的高興,把小臉埋進他的胸前直磨蹭著,真希望能揉進他的身體里。好好,這人對她笑!不是大家都不喜歡她,至少,他肯笑!
面具被弄掉了,她眨眨眼,要拾起面具重戴上,西門恩連忙對這趴坐在自己身上的小孩說道︰「不礙事,面具掉了待會再撿就好。你有沒有事呢?有沒有哪里疼疼?」
「不疼!不疼!姊姊說,面具不能掉,不能讓別人瞧見臉臉。」
他失笑︰「你不說,我不說,你姊姊不會知道的。戴著面具多不透氣,那面具又大,戴在你臉上,直要掉了,不好說話。」
她點頭,心想也對,隨即抬起臉笑道︰「姊姊說,看見臉臉的第一個外人,要變成香公,你不說,我不說,沒人會知道的。」
香公?相公?他一時啞口,瞪著她美麗到透明的小臉,不知該震驚她拿下面具的意義,還是吃驚她的貌美。然後,他注意到她的小臉上有兩道清淚,訝問︰「你怎麼哭了?」
「哭……」她抹抹眼淚,破涕笑道︰「我高興得掉眼淚,好高興,好高興……你怎麼又不笑了?我……我去摘花送你,你要笑笑!」
「別,別去了。」他立刻露出溫暖的笑來︰「瞧,你的花還在我這里呢,我怎麼會不笑呢?你看你的頭發都亂成這樣了,去把梳子拿來,大哥哥替你梳頭,好不好?」
她用力地點頭,又像小狽一樣在他懷里磨蹭一會兒,才依依不舍地跳下床去拿梳子。
西門恩雖不知這小小的姑娘為何執著在笑不笑上頭,心里卻對她不由得生出幾分憐愛來。
她拿來梳子,乖巧地望著他,他露出笑來,她高興地又要撲上前。
「別再撲了,我的腰都要被你給撲斷了。小妹妹,你轉過身,大哥哥一邊陪你聊,一邊幫你梳亂亂翹的頭發,你要喜歡,隨時可以回頭,大哥哥會對你笑的。」
她聞言,好高興好高興,乖乖地坐上床緣,讓他慢慢地梳起她的長頭發來。
一個下午的光陰都窩在房間里跟這個會笑的好人在一塊。這人真好,一直笑著,都不會害怕她。如果可以,真希望可以永遠看著他的笑,可是姊姊的叮嚀,她不敢忘,匆匆走出房門,瞧見姊姊正好拐進轉角,往這里走來。
「你記住他的臉了嗎?」
「嗯。」他的笑臉永遠也不會忘。
「接下來姊姊要你做什麼,還記得嗎?」見她點點頭,又道︰「閉上眼楮,在心里想著他的臉,默念著西門恩,別讓姊姊失望喔。」巫女取出一長盒,盒中有符錄,擺在上方的是咒人,中間的是咒鬼,下方唯一流傳下來的一張符錄是封神。
不會讓姊姊失望的。她卷起袖口,閉上眼楮想著他的笑,用力地咬破腕口。好痛喔……
血一直滴在地上,要多久才能停止?她不敢張開眼,只听見姊姊念咒的聲音。念得好長好長,如果中途打斷,一定會生氣的。
屋內好象傳來猛咳聲,她心里有些害怕,他怎麼一直咳?咳不斷?
「好了,乖十五,你可以張開眼楮了。」
祝十五張開眼,瞧見姊姊細心幫她扎好傷口,她害臊地露齒一笑,想起他說的話,很討好地撒嬌道︰「姊姊,我痛痛。」不知道姊姊會不會像他一樣哄她?她心直跳著。
那巫女卻不理,逕自拿下面具,看著緊閉的門,喃喃自語︰「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以為有救了,卻更離死不遠了。」她牽起祝十五的小手,走出院外。
「誰?」她突然喊道,瞧見有一名青年迎面而來,避之不及打了個照面。
那青年呆了一下,遲疑問道,「你是……」
啊!面具沒戴!
「你是祝氏巫女?你在這里做什麼?方才你不是說要回房休息嗎?這里是恩弟的房間——」見此女臉色有異,必定有事發生,想要快步進院,卻瞧見此女面露凶光。
巫女微微眯眼,心里迅速有了決定︰「見著我的人,沒有其它的選擇。」
「什麼?」糟了,祝氏一族好象有不能偷看其貌的規矩。他可不要隨便娶個女人啊!
「祝氏規矩不可廢,所以——」她舉起左手劃了一個咒,指著那青年沉聲說道︰「從現在開始,你的眼里只有你最尊敬的那個人,不會再娶其它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