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濕了一身,不換下,會著涼的。」他柔聲說道。
她心一動,暗暗咬住牙,不敢再直望著他多情的眼。
這人,簡直是她命中的克星!
「你餓了吧?這雞再弄一下便熟了。」
「你要我怎麼吃?」她惱道。袒胸露背地去吃嗎?
他微微一笑,道︰「這里又沒有外人,有什麼關系呢?」
「我……我跟你可沒有任何關系!」
他聞言,眼中一閃而過某種情緒,隨即笑道︰「非君,你我是夫妻關系,自不是外人。」
「你沒瞧見你我外表歲數差距極大嗎?」這人真是石頭腦,听不懂她的話嗎?
「你的外貌本就老成,我一點也不介意。」
這人……就算是實話實說,也不用說得如此白吧?沈非君心中有惱,恨恨地咬牙切齒道︰「看來你好像娶了一個老妻。」
莫遙生彷佛沒有看見她的惱容,頗為同意地點了點頭,自烤架上撕了半只雞腿,對她笑道︰「可以吃了。」
她避開他的笑眼,看著他故意晃動烤熟的雞腿,讓香味迎面而來,好香……肚子咕嚕嚕地叫,讓她的眼淚差點掉出來。
「公子,麻煩你將奴家的衣服取來——」
「衣服都還濕著,你會著涼。」
她估量了下,須繞過他才能取回衣服,心知他存心的成分居多,只好細聲說︰「衣服濕不濕都無妨,公子不給衣,奴家如何能用食?」
莫遙生搖搖頭,認真說道︰「我是你的相公,你何必做這多餘的介意?你的身子我又不是沒瞧過、沒模過——」
她聞言,秀臉脹個通紅。
「我叫繡娘,並非你嘴里的非君!你這石頭腦,要我說多少次你才信……咦咦,你站起來做什麼?別靠近我,別再走近了!」她護著胸,連連往後移,直到背貼上了樹,才發現退無可退。
她暗暗叫惱,心跳如鼓地撇開視線,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就近噴在她臉上。
「婬魔。」她喃喃道。
「誰是婬魔?」他柔聲問道,聲音近到酥了她的身。「非君,為什麼不看我?」
因為一看,她就迷糊了,他分明是故意的!可惡!
「男女授受不親,公子請自重。」她可憐兮兮地細聲道。他身上的氣味幾乎打亂了她可憐的理智。
「夫妻之間還要談授受不親嗎?非君,你當真要拒我於千里之外嗎?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苦?我以為……我真以為……」
他的聲音忽地有些輕啞,讓她心中一跳,以為他男兒有淚輕彈出來,不由得轉回視線,瞧向那一雙能勾她魂的眼眸。
他的目光極柔,柔中又有些令人難解的謎霧。她還記得,以前的莫遙生是一個溫柔又豪氣的人,雖是大戶人家出身,卻無大戶人家的老氣與墨守成規的作法。她知這是因為他自幼因多病而以一袋黃金拜師,一學學了十年之故;武功是沒她好,但他年少氣度與處事的態度,卻是她遠遠不及。
是她把回憶美化得太過火了嗎?怎麼她老覺得自大雲樓相遇後,他似乎與她記憶中的莫遙生有些分離了?
被他赤果果的情意迷到有些暈頭轉向,等到她驚覺時,他已經吻上她的唇瓣,而她非但沒有抗拒,反而與他唇舌交纏起來。她腦中渾沌一片,難作思考,模糊的意念中知自己該用力推開他,偏偏手軟腳軟,連火燒的身子也軟攤在他懷里……
「你的臉,是非君的;你的聲音,是非君的;你的身子,是非君的;連你的吻,都是非君的。」吮吸著她的唇,他喃喃道︰「十年來,我不曾忘,不敢忘,不能忘,為什麼你要騙我你不是非君?不,非君不會騙我,那就是你失了記憶嗎?所以十年來你沒有回來過,連見著我了也認不出來?」
他的語氣充滿傷痛,她張口欲言,卻被他再度吻上,吻得她意亂情迷。
他該不會是故意的吧?利用她的弱點吻得她理智全失……可惡!可惡!偏自己完全無力抵抗他——
真笨!
她才是那婬魔吧!
「我對你,永遠不變,所以,你不要怕我,好嗎?」
恍惚間,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了他溫柔的低語。不變、不變,這兩個字像催命符一樣不停地鑽進她的腦中,不停地重復,像是魔音穿腦,讓她從中慢慢地掙扎。
他的吻,落在她的頰上、她的頸間,像一點一滴的情累積起來;她的胸好像一陣涼意——
她低叫出聲,用力推開他,及時拉住往下掉的抹胸。她滿面通紅,又惱又恨地結巴道︰「你——你——你簡直是,是……」
見他又要靠近自己,她直覺雙掌推出,將毫不設防的他打離自己,隨即飛快地奔到曬衣之處,抓了自己的衣服披上。
「非君!」她那一掌打得雖不致重傷,卻讓他一時難以爬起。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叫道︰「我不再是沈非君了!」
「你不是,天底下就沒有第二個沈非君了!」見她無情要離,他心急,喊道︰「你真要我心碎地再尋你一個十年嗎?你忍心嗎?忍心嗎?」
原本要逃去的沈非君聞言,停了腳步,低語︰「沒有人要你找的。找了又如何?就算你找著了,還會是那個你心目中的沈非君嗎?」
莫遙生武功雖沒有她好,也停置了十年不曾練過,但眼力與耳力卻是天生的好,他微微錯愕,尚未理解她言下之意,就見她飛快地奔離這野地。
「別走!」他驚慌喊道,一見她失了影,就算那一掌讓他咳得難受,他也硬是狼狽地站起來。
他怎能讓她再從他眼里消失?
腳步聲又近。他抬頭,瞧見她跑了回來,心里萬分驚喜。
沈非君默然地看了他一眼,奔到烤架前,毫不留情地拿了烤雞後,又跑了。
「非……」他楞了下,一時回不過神來,只能呆呆地看著那尚在竄火的火堆。
林間的腳步聲再起。他又見她二度轉了回來,動作極快地抄起他的衣物,瞪他一眼,細聲說道︰「可別再來追我了!我不是沈非君,你再追,就休怪我無情了!」語畢,她抱著他的外衣鑽進林間。
莫遙生心里驚訝之甚,讓他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她……」竟玩起這種下流招數來?非君為人正直、講究公平,對於下三流的招數從不屑為之,她……真的是非君嗎?「她是!絕對是非君!」他心里甚為清楚︰「就算非君有雙生姊妹,我也能分得出來!何況她的味道、她的身子,我怎會錯認?」
她的師父一生只收一徒,她的武功招數他又怎會認不出來?
只是,她似乎變了,變得連他都覺得好陌生。
「就算陌生又如何?她沒死,我已是謝天謝地。」莫遙生雙手遮掩俊美的臉龐,喃喃低語︰「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就算老天爺折磨了他內心十年,他也心甘情願,只要她活著,還管她變不變!
他雖不知非君為何要說這種一戮就破的可笑謊言,但他心里的喜悅,始終是不變的。
「真怪,我在大雲樓找著她,心里又驚又喜,卻彷佛霧里看花,落不真實。我怕她從我眼里消失,要舟夫告訴我這少見人煙之地,我看著她在我眼前睡著,卻仍踏不著地,恍恍惚惚,生怕只是一場夢……」
現在她逃了、跑了,他才慢慢接受這是真實,一點一滴的喜悅之情,開始淹沒了他……
「老天爺!」雙掌仍是蓋著臉,他倒臥在地,輕笑出聲,笑聲不斷。
她沒死,她一直活著!
就算因此而讓他再絕望個十年,他也心甘情願!只要她沒死,只要她安然無恙,只要她在這世間活著,老天爺要怎麼待他,他都不再詛咒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