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啐,你又為何喜歡我?」
「你……像光,又極為出色,性子親切而淘氣,讓人忍不住的喜歡;可是你不要誤會,那種喜歡像是喜歡弟弟般的情感……」
「又是弟弟?怎麼我喜歡的女孩兒都當我是弟弟。」元巧皺起眉抱怨,瞧著她,問道︰「你有弟弟嗎?」
「沒有。」
他掙扎了會,不情願的說道︰「那好吧,就當我是弟弟了,可我這弟弟喜歡姐姐呢,當然不是因為你性子親切淘氣。我喜歡你害臊的表情,心頭有很多事都不肯說,像悶葫蘆一點也不討喜,偏我就喜歡這種不討喜的余恩兒,讓我又憐又愛,所以你知道吧?」
「知……知道什麼?」她臉紅了,有些感動,也有點不敢置信,即使這只是元巧一時的想法,也足夠讓她珍惜許久了。
有人喜歡她呢。
「知道兄弟之間總有幾分相似,我喜歡的人呢,我的兄長們也差不到哪兒去啊。」他暗示道,見她仍是不解,翻了翻白眼。可憐的七哥,他是活該,誰叫他念了十年的經,讓他這個小弟飽受十年的荼毒折磨。
木舟靠近岸旁,他躍上岸,接過元夕生差人送來的桂花糕。
「這是要送給誰的?」他看見小奴婢端了一壺溫酒。
「這是要送往上古園,三爺要的。」
「哦?」他想了想,笑著把它拿走。「再去為三爺端一壺吧,這給我啦。」
「十二爺,你身子還沒好……」
「去去去,我會小心啦,真是。」岸邊有樹,樹上正是余恩當日路過時所見的樹屋,元巧一躍上樹,輕松落在樹屋上頭。
「啊……十二,我……」余恩仰頭惶然瞪著他。她還在舟里,而木舟離岸有一小段距離啊。
「爬上來啊,這兒有繩梯,你上來陪我嘛。」他的笑靨讓人難以招架。「余恩兒,你不想現在回去被七哥找到吧?那就上來,我又不會逾矩,當你是姐姐看呢,總想跟你聊一聊啊。」
他……他連她的心思都模得透徹,難道她真不會掩藏心事嗎?心底是微微驚訝,也不得不吃驚他的聰明。
確實有點害怕見到聶問涯,之前的相交寧靜讓她心安,可是他的親吻讓她無所適從啊……
「來吧來吧,」他誘哄︰「上來這兒,能看到聶府一半面貌呢,保證心曠神怡喔。」
余恩遲疑了下,抱著盆栽上繩梯。
樹屋依附著厚實的樹干成半隋圓圍繞,屋內簡陋干淨,有一張木床及棉被,地上散著幾本書,書極新,像是不曾翻開過。
「來來,坐這兒吧。」他笑咪咪的拍拍身邊空位。「從這里往外看,很美吧?從小我四哥身子不好,難到外頭走動,所以爹就在擴充府院之際,力求自然之美。不必上山不必近海,也能看見湖光山色。你可以閉上眼楮,靜靜享受……你這是什麼眼神?我又不會吃了你,真是。」
余恩見他大方坦白,遲疑的閉上眼。春風襲來溫煦醉人,入眼之後頓覺平日不曾注意過的鳥啼蟲鳴如天籟。
元巧微笑地喝了一口酒,睨她隱約含笑的臉蛋。女兒家一笑多可愛,哪還有什麼陰沉難看。他就說,八成是七哥動作過慢,才會至今未有進展。
「你臉上的疤……」才一伸手模她臉頰上的淡疤,她立刻張眼避開,原先的防備又回。「別怕,我只是想說,近瞧之下你的疤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上點胭脂就什麼也瞧不見了。」他無辜的眨眼,問道︰
「這淡疤是怎麼來的?我瞧像是被利物刮傷的,傷口極淡,如果當時找了大夫,應該是不會留下痕跡的。」他的語氣未有嫌惡,只是純然的好奇。
「是……是啊,」也許是心情微微放松,也許是先前已與聶七說出心事,總覺再提起往事,不再難以敵口。而元巧像是無害的親人。「這是地痞流氓打的,被他的戒指刮了道……」
「地痞流氓?是為了收保護費嗎?」元巧的語氣溫溫平平,不過分驚訝,倒有點像是引導。
「不,不是。是冬芽陪我出門買東西,他們想調戲冬芽。當時師兄不在,只有我……我當然得保護她,那時不像後來有七爺相助,所以……」未見元巧倏地雙目一亮,繼續說出後來聶七救她之事。
湖光山色、鳥啼蟲鳴,讓她暫時遺忘了師門,低低傾訴,偶爾元巧插上一、兩句,適時扮演讓人心安又像弟弟的角色。
繡芙蓉2003年10月24日更新制作
太陽西下之後,黑夜蒙蒙,燈影在府里閃爍不定。
「找到啦。」小奴婢小聲叫道,指著地上的綬環。「這是十二少的,下午我送點心過來時,他身上就戴著它的……啊,我想起來了,下午我見十二少跟苗小姐在一塊的。」
聶沕陽抬起頭看著隱藏在樹上的矮屋,里頭沒有光。「我想應該不在里頭吧。」見聶問涯提著燈籠上樹,他搖頭嘆口氣,跟著爬上去。
在屋口處,聶問涯忽然停了下來。
「怎麼不進去?是沒人嗎?」聶沕陽側了側身,並列在門口,順著光往樹屋內瞧去,眼底微閃驚色。
木頭地板上顯得凌亂,酒壺滾在一角,元巧趴睡在地,苗余恩則睡在唯一的床上,身上被褥半掀,已垂一半落地,蓋住元巧的身體。
「呃……」半晌,沕陽清了清喉嚨,說道︰「雖是共處一室,並未共睡一張床啊。」眼角專心注意聶問涯的舉動。
甚至,聶沕陽收了扇,隨時打算撲向前護住元巧。
兄弟里,唯有問涯這個火爆脾氣是容不得他人解釋的,先折騰掉來人半條命再說。
他的臉色鐵青,握著燈籠的手背可見青筋,渾身上下燃燒未修飾的怒意。
「他若不是我弟弟、他若不是我弟弟……」聶問涯瞪著元巧,咬牙道,像要生吞活剝,聲音怒而低沉,十足的威脅。
「正因他是你弟弟,所以才知道你喜歡苗姑娘。你知道的,元巧還是個孩子,只是想逗她開心,沒有旁的心意。」聶沕陽快速接道︰「元巧沒有私心,只是瞧不過你慢吞吞的性子……」額間已微微驚出冷汗來。有多久沒有見到老七如此盛怒而不加以掩飾?
他是極希望老七能打開心結,恢復過往的豪邁性子,但那並不表示得要元巧當犧牲者啊。
聶問涯瞪他一眼。「你倒是疼他疼得緊。」舉步上前,聶沕陽也快步跟上,以防他一時沖動而干下狠事。
「除你之外,苗姑娘確實也該與人多接觸,方能改變她的個性。」聶沕陽邊說邊聞到一股酒味——酒味來自元巧的身上,也……從苗余恩身上傳來。兩人都喝酒了嗎?該死的元巧!
逼近余恩,聶問涯瞧見她雙頰微紅,雙眼睡著的模樣似乎放松不少。明知元巧年少,對她並無男女之情,但心里總覺憤怒。輕輕掀開棉被,他怔了怔,鐵青難看的臉色逐漸柔化。
「盆栽?哪來的?怎麼苗姑娘還抱著睡呢?」沕陽問道,輕輕踢了踢腳邊的元巧。
聶問涯目不轉楮的看著她好一會兒。她細瘦的雙臂仍然抱著下午他給她的盆栽,見到他們共睡一室時的躁怒怨恨忽然一點一滴的淡化,他抿著嘴思量一會兒,終于宣告道︰
「我不當居士了,沕陽。」聶沕陽猛然抬首,面露喜色,答道︰「我听見了,從此以後你不再是居士了。」明文規定,哪怕只有一人听見也好,從此問涯不再是居士,不必受佛家戒法約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