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不要,他寧願玉石俱焚。
眾醒的耳畔尚轟轟作響,她半張了嘴又合上,柔弱的眼似乎顯得迷惘。「我活不久了,你這是何苦呢?我真是不行啊……我的身子不好,恐怕也難為你留香火,也許……明天,我就死了……」何況她對他根本沒有男女之愛呢。愛眾生比起男女之愛,不是更好嗎?
「明天你死,我就要你今天的愛。下一刻鐘你死,我就要你這一刻鐘的愛。沒有子嗣,我認了,我也不稀罕我的後代,我只在乎我自己。」就算一輩子也踫不得她也無所謂了。
想要她的心,是如此的狂烈。就算她是神佛轉世,他也要留下她的人,這一世一定要有她。
「我根本不是用那種感情愛你啊,無赦……」猛咳了兩聲,低語︰「我……我當你是弟弟看待,好麼……啊!痛!」雙臂緊緊的圈勒住她的身子,讓她不得不完全貼上他的身體,她幾乎喘不過氣來,也無力對抗。
他的臉充滿凶狠之色。「誰要當你弟弟!你以為你是誰?好!我要你跟著我下地獄,我要你親眼看見因你而死的人們!」
「不,不要。」她連忙抱住他的腰。「別這樣,百姓是無辜的,每條命都是人生父母養的,不要這樣對他們。」
「是你害的!孫眾醒,一塊跟我下地獄吧!我殺人,是為你!我雙手沾滿血腥,多殺幾條人命我也無妨,我要你的心跟我一樣沾上血腥,永遠不得安枕,永遠為那些人感到內疚!」
「為什麼要這樣?」柔弱的眸溢出了淚。「我不怕跟你下地獄,但請你不要再殺人了……只因你一時的沖動,對你來說究竟有什麼好處?你也是人啊,為什麼不為自己想一想,不為其他人想一想?倘若我真能愛一個男人,我不會等到現在還沒心動過。我是將死之人,你改邪歸正後,下山找個好姑娘愛,這樣不好嗎?如果有緣……」她遲疑了下,小聲的說︰「如果有緣,我下輩子轉世當你女兒……」
「你在胡扯什麼!」他皆目叫道。「我要你當我女兒做什麼!我要愛我的女兒做什麼!你寧願代我下地獄,也不願意愛我?好,這不是你的慈悲心,這是你的狠心!孫眾醒,你連愛一個男人都不願意,還談什麼愛眾生!」他欲推開她,眾醒卻死也不肯放手,被他拖著走好幾步。她心底明白一放開他,有多少人命會死在他的手里……
她好難受,不停的猛咳。「好……我愛你,我愛你,可是你得答應我,不再動手殺人,不要再心懷惡念……我們好好的過日子,好不好?」
腳步猛然停下,充滿罪孽的雙眸凝視她,搜尋她的真心。「將我放在你的心里?只有我一個人?」
她又遲疑了下,點頭。為什麼他眼里忽現的柔情讓她這麼心痛?「可是你要答應我,將來若有一天,我死了,你不會再回到過去斷指無赦的日子,你找個好姑娘好好的愛她,成親生子,一輩子過不傷天理的日子。」
他目不轉楮的注視她,並沒應聲,左手舉起撫模她的臉頰。
風仍舊在吹,吹亂了她的長發,他俯下臉,輕輕踫觸她的唇。
眾醒明顯的退縮了下,連忙閉起眼,眉間是皺起的,不敢作任何的反抗。
「你是我的,眾醒。我沒有擁有過什麼東西,只有你。」他只是輕輕摩擦她的唇,沒有像先前粗暴的舉動。
幾乎,他是強迫她跟隨他的,強迫她愛他,強迫她屬于他,這是他唯一懂的方法。只要她願意愛他,他不在乎死多少生靈或放棄過去七年建立的一切。
對她的執著已經走火入魔了。從沒特別想要過什麼東西,只有她……他渴求她的人、她的心。
他知道自己已經幾近瘋狂了,那種滋味盤旋在心底,連殺人放火的快感也無法替代。
「眾醒,我只要你了。」
她看著他,不發一詞的。
「為什麼流淚?」他柔聲問。
「我哭了嗎?」眾醒抬手模上冰涼帶淚的臉頰,連自己也迷惑了。「我不知道。」
山風在吹,吹動了野草,吹起了漫天花瓣。他緊緊的擁緊她,吻盡她的淚,將冷風拒于她的身子之外,卻不知這一陣風吹亂了命盤,吹翻了他原有的宿命——
馬車在顛簸著。才剛回山寨,沒隔幾日又出發往西行,雖令人大感驚訝,也只能依著他的命令而行。
「遲早,會犯山賊眾怒的。」青慈咕咕噥噥的。
往西,是為眾醒,為延續她的壽命,山寨的一切他豈會珍惜。瘋狂的想要她伴他一生一世,寧願折壽,也要想盡辦法讓她長命百歲。
「大頭目對小姐真是好。」小埃不住的探窗往外瞧。
眾醒柔柔微笑。「別再叫他大頭目了,他答允不再當山賊了。」
「真的嗎?」小埃的注意力被吸引過來,眼楮瞪得大大的。「大頭……爺不當山賊了?咱們不必再回到那個山寨了嗎?」
「嗯,應是不會再回去了吧。」說什麼也要阻止他再回頭。
「真好,是為了小姐吧?」小埃眼笑眉笑的,開心的說道︰「爺是為小姐不再當山賊了吧?他在為你積陰德呢。也許積了陰德,小姐就會福壽綿綿,你瞧小埃的名字就是爺取的,」見眾醒微感驚訝,她又說︰「原本我不明白爺為何給我取蚌又土又難听的名字,見了小姐之後,才發現是取自福壽綿綿,她希望小姐福壽不斷吧。真好,如果我也有遇上待我這樣好的男子,我一定非他不嫁了。」
「哈哈!」前頭駕馬車的青慈大笑兩聲,大聲說道︰「要真有人這樣待你,那人必定是瞎了他的狗眼。」
「啐,連話也不說好听點。」小埃皺起臉,眼光正要瞪向青慈,卻不由自主的瞧向青仁的背影。忽地,她臉一紅,吶吶地垂下頭。
眾醒沒發覺,她的眼光落在外頭騎馬的無赦。他怕她難受他一身的血腥味,便一整天騎馬。
又何嘗不知他的好呢。
他似是愛慘了她,即使她不明白為何他會愛她。她自知並非天仙絕色,一身病容讓她瞧起來像是短命鬼,時時身子骨貪病,有時得睡上大半天才能恢復元氣。這種的女人,他怎會喜歡?
「爺,黃昏了,下個城鎮怕趕不到。」青慈叫道。
「那就在此過夜吧,」無赦放慢速度,貼近馬車,關切間道︰「眾醒,你可會不舒服?」
她露出淺淺的笑意,朝他說道︰「我還捱得住。」心頭微微的發酸,酸得有些疼痛。為什麼呢?每每感受到他的柔情,除了不可思議外,就是莫名的心酸。
找了一處適合扎營的地方,他躍下了馬,來到馬車前撩開布幔,他伸手抱她下來,眉頭皺起,說道︰
「你的身子輕得像羽毛似的。」
「我若太重,怕也壓壞了你。」她笑道。
他怔了怔,看著她的笑容,顯得有些痴傻,舉抱著她久久不放下。
「怎……怎麼啦?」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
「不,只是少見你開懷的笑。」他將她放下地,雙手依舊擱在她腰間。「你若開心的笑,我想對你身子骨也有好處。」
她淺淺一笑,眼神也柔了。「我要笑,也得要有原由,不然每個人都當我是瘋婆子呢。」
他張口欲言,小埃咳了兩聲。「小姐……我要怎麼下馬車?」
「啊……」差點忘了還有個可愛的小埃。「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