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赦冷冷的瞅著她,她是當真的,沒有虛言。而是真心認定如此,
「在我的天地里,沒有神佛、沒有前世因果存在。如果世上真有你說的輪回轉世,憑什麼我得償還前輩子造的孽?就因為上蒼的決定?」他冷笑,「你滿嘴慈悲道德。那麼找倒要看看你能做到什麼地步。在你眼里,我有罪孽,你來救贖我啊,孫眾醒,你敢不敢跟我走?」
「你在胡扯什麼,眾醒怎麼能跟你走……」閃光一現,頓時血流如注,店家痛叫︰「啊啊啊!好痛……」左耳被俐落的削了下來,痛得在地上翻滾。
「店家大哥!」她欲上前,卻被無赦緊緊抓住。她回頭瞪他。「你怎能……」
「我不能嗎?不管你敢不放,你都得跟我走。白馬寺那一場大火後,你的命就是我的了。我要你死,你就得死,我要你走,你就得走;不走,可以,如果你想讓他死,你就留下。人的死法有很多種,我會將他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來,讓你生吞下口,」他眯起眼,看著她一向沉穩的表情起了變化。他滿意的笑道︰「你以為我做不到嗎?這種事我不是沒做過。我沒有任何的罪惡感,完全沒有,我的心甚至在雀躍,看著血會讓我興奮,看著人慘死前的恐懼,我很高興,高興生而為人,才有機會見到這樣的美景。你了解這樣的享受嗎?」
俊美的臉龐夾雜著殘忍,他所說的人間地獄對他宛如美麗的仙界,眾醒目不轉楮的注視著他。
他渾身上下透露出的是血腥,沒有一絲的慈悲。也許是錯看,但他的那雙手沾滿了血,一點一滴的凝聚在他身邊,緊緊圍住他。每滴血代表一條冤魂,每條冤魂死不瞑目的向她申訴,莫怪一近他身,她就全身不舒服起來。
這樣的慘狀,曾經在夢里見過,無止境的血河上飄浮著一個混世魔王;她始終看不清楚夢里魔王的面貌。
而現在,她看見了,看得毛骨悚然,看得……心好痛。
「我走。」她平靜的說,沒有遲疑,讓他略略驚訝。「我跟你走,可是我要你保證,不能再傷害店家大哥。」
「眾醒!不要啊……他是個鬼……會殺了你……」店家幾近虛月兌的喊。
無敵揚起了眉,詭笑。「我給你我的保證。」他的手輕微動了動,清秀男孩看在眼底,微微頷首。
「我會自盡,」她注視著他。「如果你罔顧你的承諾。」
他眯起凶狠的眼,她怎能看穿他的心思?「我豈會在乎你的生死。」
她只是靜靜的微笑,並下應話。
她的笑容是慈善的,讓人深惡痛絕的,但就是想要她跟著他走,沒有遇到她也就罷了,但遇見了,他就不會再放她走。
瞪著她半晌,他咬牙︰「青慈,放過他。去弄輛馬車來,」頓了頓,對她問道︰「為他,你真連性命也不要的跟我走?」
「不,我是為你。」
「為我?」十年前心底那抹復雜難懂的情感浮現心頭。「真為我?即使,找不是我?」
「旁人若是你,我依然會走。」她老實言道,在她心里似乎並無可隱瞞之事。
他緊緊眠住唇,瞪著她的目光幾乎撩起大火,穿透她柔弱的身子。「你仍然不變,孫眾醒,在你眼里,難道沒有一個人能完全獨霸你?難道你心底沒有一個重要的人?既然如此,你為何要跟我走?」
她遲疑了下,柔聲說道︰「救贖。我既不後悔救你,也不願你雙手再沾血腥,那我就必須阻止你。」
她想救他月兌離地獄,即使他的臉龐充滿殘忍,即使他的所作所為是罪無可追,但他的眼楮吸引了她。
那雙眼除了血腥外,還有微不可見的痛苦,連他自己也不留發現。
「嗤,救贖?好,我就等著你的救贖。」他憎恨道︰「也許,是我影響了你呢。孫眾醒,你有慈悲之心,我倒要看看你的慈悲之心能維持多久。」
第三章
大雨滂沱,破舊的馬車在崎嶇山路上趕路。
馬車內,躺著一名昏睡的女子,已經有三天之久。顛簸的路程似乎沒有驚動她,車內還有一名男人,他一身黑衣,斷尾指的左掌經輕撫過她的臉頰。
她的體溫過高,顯然病體禁不起長程趕路的折騰。
她的身子卷縮在薄薄的毛毯之中,僅僅露出一張臉蛋跟披肩長發;她的臉色異樣慘白,白到可見青色血管;她的唇已非泛白可形容,如果不是她的體溫,他會以為她……死了。
死?他一直以為依她這樣的病鼻,早該歸進黃泉,喝了孟婆湯。能再見到她,實是大惑訝異。
她忽地動了動睫毛,掀開眼皮。「你……」她有些困盹,將眼前的男子與夢中的惡鬼重疊在一起。
「醒了?我當你一路睡進黃泉去。」
她輕笑,漆黑的眼楮在蒼白的臉蛋上顯得格外驚人。她將手伸出薄毯握住他的,「我不會放開你。」
他的心弦一動,明知她言下之意是不管今天是誰,她都不會放手。但,這句話就是火熱的烙在心版上。
腦中閃過她曾救他的一幕,她一輩子也不會知道,從小到大,唯有那一回。是他一生中永難遺忘的記憶。
一生就那麼一次,有人舍棄了性命,不顧他是否是妖孽轉世、不管他的身分多麼低賤而救了他。
現在,他成了名副其質的妖孽轉世,她竟還想救他,這令人痛恨的女人。
她半眯了惺松的眼,爬坐起來,薄毯滑落,一陣冷風吹來,讓她輕打起哆嗦。
「我做了一個夢。」她柔聲道,輕輕咳了一聲。他揚眉。冷淡的看著她。「你的夢關我何事。」
她安詳的微笑。「我夢到有個跟你長得一般的人,可是又不是你。」「你連夢里也有我?是被嚇怕了吧。」
「不……」她微微眺起眼注視他,臉頰有些異樣的紅,過高的體溫連他坐在對面也能感覺到那股熱度。「他的小指沒斷,身上的衫子是異族人的,」她又咳了數聲,才接續道︰「夢里的他……連爹娘都殺……」恍如真實,若不是驚醒過來,她幾乎身在夢里難以逃月兌。那個男人擁有與他相同的面貌,連氣息也是一般的腥惡,即使是夢,仍然覺得可怕又可悲。
「爹娘都殺?我若不是找不到他們,我會如你的夢,連他們也殺了。」他冷言冷語。
「殺人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高興。就像你一樣,你愛對人慈悲,為什麼?是天性,我何嘗不是,有遠也改變不了的天性,就像……」猿臂一伸,在她輕呼聲中,結實的將她摟進懷里。他俯近她的臉,妖野的笑道︰「就像我也喜歡女人一樣,你跟著我走,心里應該早有打算,你的清白會毀在我手上。」
她鎮定的注視著他。「我不曾想像過有什麼後果。」
「那現在你不必想像就可以知道了。」鼻息噴在她臉上。「你的親妹跟長工私奔後,什麼神佛轉世皆化為烏有。你呢?你自以為是的慈悲,在清白盡毀之後,還能剩下多少呢?」他想要得到她。
從十年前,就想要得到她。
對她的情感是復雜難辦的,曾有一度連他自己也混淆不清。恨她又想要她——想要抹去她眼底的無私良善上讓她的眼里只有他。她雖只是清秀之姿,但從十年前她在白馬寺下轎的那一刻起上他使目不轉楮的看著她,吸引他的並非她的容貌,而是她的神態觸動了他的知覺,在要了她之後。她的神態還能像這樣安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