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等等我啦,啐,這什麼裙啊?」
「五哥,四哥好像……好像不太對勁呢。」目光雖是瞧著奔出去的元巧,但又不由自主的貼近聶泱雍。
「隨玉,你想親近我?」他邪氣地笑著。「在上帝的眼下,你可不能亂來。」
「嗄?」她的臉紅了紅,連忙退了幾步,雙手斂後。「不,五哥,我沒這意思……只是……只是……我怕你突然間不見了。」
「你真被我嚇壞了,是不?」他揚眉。「你過來,你不一直想瞧瞧我的傷口嗎?」
「嗯。」
「那你得自個兒動手了。」
「我……」她瞪著他。「五哥,你老耍逗我。」她遲疑了下,將他的衣衫拉開了點,繃帶依舊,卻沒有血滲出來。「一定……很痛吧?」指尖輕輕撫過他的繃帶。「難道,咱們大明的功夫真抵不過佛郎機人的火槍嗎?」
他撩起她的發絲,露出她耳垂上新結成的疤。「時代在變,海禁一日不除,總有一天,即使大明有再多長才,也敵不過世界的進步。」他彎身,親了下她的疤,在她耳畔低語︰「不管滅不滅得了雙嶼,以後都是大明的問題了。你是真的被嚇壞了,隨玉,以往那個天地不怕的隨玉到哪去了呢?」他笑道,瞧了眼十字架。
她的身子是軟的、是香的,混合女人與孩童的味道。傷重之時,有多少次是被這樣的香味驚醒,以為她就在周遭。
而現在,她就在跟前。想要她啊,是真真切切的想要這個自己教養出的女人。他的手滑過她的腰際,她以為他想抱住她,怯怯的笑了,環住他的背,枕在他的心跳之上。
「我願一輩子就這樣聆听五哥的心跳聲。」她低喃。
未經死別,不知其痛。不必多言,也不曾察覺自己究竟付出了多少情意給他教養出來的這個女人,而那一槍足夠他了解了。他再聰明、再神算,也算不出自己的感情會失了控,會從百密不漏的心牆給踢了出去。
「你這麼愛聆听,我就讓你听一輩子,屆時你可別受不了。」
「嗤,五哥愈來愈愛說笑話了。」她溫暖笑道,閉上眼。「如果讓再武兄知道五哥還活著,他必定會高興得連話也說不出來。咱們這樣瞞他,好嗎?」
「那是他自討苦吃。我得要他明白什麼叫作原諒,他一輩子不了解,他就一輩子不得快樂,我也不再需要這樣的護衛。」
「五哥……這是誰的錯呢?」她像自言自語,隨即抬首︰「五哥,你當真放得下狐狸王之名嗎?」
「你說我放不放得下?外傳狐狸王已死,這正是我打算的,落海只是提早了我的計畫。」聶泱雍隨口說道,又瞧了眼牆上的十宇架。
香氣襲人,她的身子已是完全的女人了,而她似無自覺。她只是憑著本能抱著他,怕他隨時不見。那個在破廟里的隨玉的心是脆弱的,他花了多少的心血才一點一滴建構了她的笑、她的另一顆心,而現在恐怕又得重來了。
但,又何妨呢?
未來多的是時間,總有一天她會了解他不再離開,不再自她跟前消失。
「五哥,現在你在想什麼呢?」她低問。
「現在我在想……我還有多少的克制力來尊敬沙神父的上帝。」他自嘲道。
請支持原出版社和作者,購買書籍。
迷蒙的天色微亮,一艘小船緩緩駛進了雙嶼的範圍之內。船內是二十名左右的少男少女,雙手皆綁于身前。船首尾各兩名船夫,紅發的查克跟海商則坐在船旁,不時地瞧隨玉一眼。
在小船之前,有一艘引路船,緩緩的將他們帶進雙嶼之內。
「到了到了!」船夫將船靠了岸,催促著年輕的少男少女爬起來,一個一個步上岸。
腳是赤果的,踩在沙灘上。
「好痛!」元巧低低叫了聲,齜牙咧嘴的。「真他媽的王八羔子,月兌了鞋要我怎麼走路啊?」側頭望了下閉著眼走路的隨玉,他低聲問︰「隨玉,你在干嘛?」
隨玉張開眼,淘氣地笑了笑。「我在記路子……」赫然閉上嘴,瞧見陸地上來了數名佛郎機人跟日本武士。
她從未到過日本,只在東南沿岸瞧過一些騷擾百姓的忍者。這就是五哥從不讓她動手殺日本人的原因嗎?怕她將來會後悔莫及?她始終沒有像再武兄有這麼深刻的家仇血恨,即使知道了自己體內流有日本人的血,也因為長居島上而當自己是漢人。現在,她仍然是漢人,一輩子都是漢人,為何再武兄不了解?
佛郎機人瞧了這一批貨色,轉向海商不知嘰嘰咕咕的說了什麼。
隨即海商滿意的笑了,招來船夫,說道︰「暴風雨就要來了,雙嶼大當家的準咱們留在此過夜。你們以往沒來過,不知雙嶼的女人多刺激……」他瞧了一眼中原少女們,露出婬婬的笑。「將來她們也會是其中之一呢。」
「你……」佛郎機人在瞧見查克之後,似乎頗為驚訝,連退了好幾步。「你不是……」
「我回來了。」流利的葡萄牙語出自查克的嘴里。少男少女從他身邊走過,他瞧了一眼隨玉,遲疑了下,仍然用葡語說道︰「告訴大當家的,我帶回寶物了。」
「你是指……」佛郎機人驀然回首,瞪著一名名的少女背影。
「不用擔心,他們听不懂我們的語言。先將他們關進牢里,再作打算。」
「那麼船夫呢?」
「船夫……不知道樊隨玉混在里頭。」查克冷冷地說。「他們相信我,所以只讓樊隨玉孤身一人混進雙嶼。他們以為我會誓死保護她。」
才說完,就引來葡萄牙人們的大笑。
「他們是瞎了眼嗎?竟然會相信雙嶼殺人不眨眼的紅發惡鬼……他們難道不知殺漢人無數的千人斬就是你嗎?」
查克冷淡的一瞪,將葡萄牙人的笑聲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暴風雨肆虐東南一帶,即使在雙嶼地牢里仍然能感受到外頭大雨滂沱。
地牢里,關滿了這幾日由各海商搶來的少男少女。
「有男孩呢,為何要我打扮成女人?」元巧不太高興地說道,牢里嗚嗚咽咽的哭聲讓他不得安寧。
他雖長在富貴之家,但也知百姓疾苦,但僅止于知而已,親眼目睹倒是頭一遭。東南沿海村民跟偏內陸地帶多半是窮困的,賣女賣子不在少數,賣了之後呢?將他們送往各國作軍妓作勞工……一想到就有氣!
「難道咱們漢人的命就不值錢嗎?」女孩家都是寶啊,讓她們心不甘情不願的被迫糟蹋,見了……就好生的心痛。
隨玉抿著唇,低聲答道︰「咱們能救的就救了,來不及救的……我將來跟五哥走七大洋時,會多注意一點的。」
「嗯,」元巧有點惱怒,瞪了一眼瞧他瞧到傻的幾名男子。「你們是沒見過人是吧?瞧瞧瞧,連命都快沒了,還瞧個什麼勁?啐。」
隨玉掩嘴苦笑了下。「那是你人好看了。」比女人還美,面紅齒白的,身子也不算高,手臂也有點細,雖然是有男孩子氣,但扮了女裝卻蓋住了男孩味道,也難怪四哥會瞧呆了……啊,她突然醒悟了那日五哥說了句話後,四哥為何突然匆匆離去。可能嗎?四哥他……
「我好看?這是在侮辱我嗎?你發什麼呆啊,隨玉,方才你說什麼記路子的?」元巧問道。
她回過神,怔忡的看著元巧,直覺答道︰「我在記引路船只走的路線,避過多少暗礁,劃的深淺,吃水大約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