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種半調子考不上的。」痴武又搔了頭發。「我很懶的,練武太累。」當初醉心武術的原因已經不存在了,這輩子只要童保護她就夠了……童哪……
一向就喜歡依賴著童,連那幾天溜到童的宿含睡覺也因為他在身邊而心安,已經成了一個習慣,沒了童的氣味就難以入眠……
她喜歡童,是真心的,卻沒想到童是以一個男人的身分在愛她。
忽然想起童第一次來到尤家,瘦瘦弱弱的,有牛一般的脾氣。當時怎麼料也沒料到在未來的路子上會此依賴他,過往的記憶輪流跳進腦海,胸口有點喘,眼眶熱熱的,來到風雲就成了貪哭的小表。
不要了,不要再失去童了,失去他,心里永遠都會破一個洞,她的過去會變得殘缺不全,而她的未來會是沒有生路的,因為童哪……
痴武忽然爬了起來。
「你……你干嘛?」不會真要去偷老爸的鹵味秘方吧?
「我……我想上山了!」痴武跳下床。想見童,想見他了,很想立刻見到他,然後,把心里的話一股腦兒的告訴他。
即使成長後見的機會有限,即使見面時他總不多話,但她總是貪戀那樣的時刻,因為知道有一雙眼楮會守著她。所以她可以到處流浪而不寂寞,難以想像有朝一日會分離,不舍得童,不舍得童哪!
田曉郁怔楞。「你瘋啦?現在都幾點了?沒校車的!」
「沒關系,借我外套,星期一就還你。反正我能走下山,也能爬上山。」痴武隨便塞了塞背包,想了下,把鹵味丟到塑膠袋里一塊放進背包。「我去超商再買點零嘴。」
「尤痴武,太晚了啦……」完全抓不住尤痴武的心思。難得有一個同女人跟她秉燭夜談的,心里有了點不舍。
痴武胡亂揮揮手,笑咪咪道︰「安啦,這一點山路還難不倒我的啦。」走到門口,忽然回頭︰「喂,星期一你上了山,可不要對我視而不見唷,你的床讓我睡過,是朋友嘍,賴也賴不掉了……」說完,她躡手躡腳的出了田家。
才晚上十點鐘,小鎮上還是黑漆一片。出了田家,痴武一路蹦蹦跑跑到超市。
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壓根兒沒人,痴武低哼著歌,遠遠瞧見那家超依舊亮著,她的腳步加快,自動門一開,嘴里嚷道——
「小弟,有沒有手電筒,我要去當寧采臣趕路上山了——」話沒了完,圓眼瞠目︰「你們干嘛?喂,住手啊!」
七、八個少年拿著棍棒打先前的那個收銀男孩,男孩已經被毆在地連動也不動了。從痴武這個角度看去,瞧見地上一攤血,收銀機是打開的,里頭的錢搶了光,痴武沖上前的同時,以腳勾飛了掃把。搶了錢就算了,為何還要將人打成這樣?
連掃了他們好幾棍,卻也被擊中二,三棍。對方人多勢眾,她氣不過,什麼樣的社會啊,即使自己自律了,旁人依舊打打殺殺,痴武旋身閃了好幾棍,少年在叫囂,猛打亂打的,背部挨了好幾棍,只有這種時候才恨自己沒好好的習武。痴武忍痛抓住其中一人的棍子,顧不得下手有多重,前腳直勾飛出去,將他甩在門外,左手擋了棍,身子一側,雙指直點對方的氣管。驚鴻一瞥的基本武術讓少年開始驚呼了。天啊!才倒下了兩個.在痴武還來不及動下一步,倒地少年如骨牌,在黑夜里一個個垮下了——
「童!」痴武愣了楞,差點以為是思念過度的錯覺。嘴角開始笑,眼楮濕濕的,想要跑過去,冷不防的,後腦勺被一棍擊中,痴武痛叫一聲,往前傾倒。
「痴武!」童晃雲及時扶住她。
「童,我想吐——」好想哭喔,看見他的時候,一顆心安了,歸位了。頭昏腦痛的,第一次發現自己好孬種,她的神智開始飄浮,眼楮沒了焦距,眼皮慢慢合上,昏了過去。
「痴武!」
第一次昏迷……有童在,不怕……離不開他了,就算他想甩開她,她再也離不——開了……
雨滴順著屋滑落,叮叮咚咚的打在地面上。
晴朗的八月尾有了台風警報,就像他跟痴武之間的關系吧?看似無波的水鏡,只需一顆小石子就毀了一切。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情感的路子起了岔?
對痴武並非一見鐘情,第一眼見到她是近乎抱歉的心態。尤儒生是父親的遠朋友,在一次意外里,雙親並逝,尤儒生帶他回到了尤家,有心培養他成為尤家武術館的繼承人。
他明白,痴武也明白,彼此心照不宜。在頭兩年,他與痴武的關系處于僵局,談不上好或不好,痴武總是靜靜的,在尤儒生的背後悄悄地,幾乎閑散的打拳練武。
那兩年每當不經意窺見到她的身手,心里又氣又是羨慕,在他站椿站得苦不堪言的同時,她卻練來仿佛得心應手,一個小小的女孩練武練得漂亮而隨意,往往讓他看到痴了。從那個時候開始,他才明白天才與平常人的區別啊,心里不服卻也為她抱屈。尤儒生怎會沒看到這樣的好人才?她年紀還小,再練不去絕非今日的他所可比擬,因為老師的重男輕女,所以蹋了這樣的人才。
兩年後痴武漸漸疏于練習,他卻開始一步步走上武術之路,那時才幾歲?十三、四歲的年紀,花下的苦功不下于過去的痴武,但依舊打不過她。
這個傻女人,從沒要跟她強爭老師的武術館,而她放棄了再練下去,從此她有點傻氣傻氣,愛笑愛鬧的,跟他主動親近是第三年半夜她突然闖進他的房間,有點尷尬的遞給他一張紙,是母姊會的通知單。
彼此都明白尤懦生並不參與痴武的童年生涯,當時痴武連連抱怨了一串——
「都是你害的,在學校里品行良好得連老師都贊不絕口。才大我幾歲,又沒親戚關系,你拒絕沒關系啦,不過責任不要推在我的頭上唷——」
「好,我去。」應該去的,吃住都用尤家,連尤懦生全副的心血都被他搶走,為她付出這點是應當的。
痴武的嘴尚張了一半,嚅動半響,像不知該說什麼,搔了搔頭發,東張西望一番,才拖了凳子坐在他面前。
是從那一夜開始,他們之間的關系有了改善。痴武從主動的親熱到依賴,是他一點一滴感受到的。
就這樣在不知不覺里,眼楮只鎖著痴武,再也容不下任何人。而她,從十五歲那一年夏天,就成了彼得潘。
甚至,她連個原因也吝于施舍給他,就這樣劃分了距離。不甘心是一定的,卻只能靜靜地從旁看著她成長,而毫無插手的余地。
閉騙她來風雲,表面上是為她好,實則出于自己的妒意。難以想像當有其他男人對痴武有了興趣時,他的妒意會有多深——即使沒有表露出來,心底的糾葛卻如毒蛇般緊緊盤旋,一點一滴的啃噬他的理智。痴武人本就長得討喜,會欣賞她的容貌的男人不在少數,但全教她瘋瘋癲癲的個性給嚇跑。是不是存心,他不清楚,只是無法想像當她二十四、二十五歲,甚至年紀更長的時候,會有一個男人如他一樣,看穿了她傻氣下的本質。
所以,他帶她來了,或者望能夠留她到永久。
「童——」床上的痴武申吟,半垂著眼看他。他立刻走來,眼底透露關切。
「痴武,這是幾根手指?」
痴武的焦距晃了下,哀怨地說︰「我的頭好痛唷。」
「痴武。」難得嚴厲的口吻讓她扁了扁嘴。